永生吾爱(9)

他的深蓝色眼眸泛出浓厚的悲伤：“世界上每一对爱人都是如此，我与她，或者所有人都是如此，无论是否生病，总有一方要先离去。我只是想陪伴她更久一些，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于是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把我自己的尸体搬上了小屋，把那副画留在了地下室，我最终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他抚摸着缪斯为他作的画像，“我成为了她的内在，成为了她的保护者，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意义。”
“这一切就是我给你的科学的假设，汉斯医生。”
我看着缪斯的布满色块的抽象派脸庞，心底仿佛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是的，蒙德里安先生，你的假说很有想象力。”
“但我不得不戳穿你的意淫，你错了，除了感受，还有记忆。”我冷冷地反驳他，“你与这位女士记忆大相径庭，你又如何能成为蒙德里安呢？”
“自我认同。”他回道。
“是的，自我认同。”我毫不在意地放下手上的笔,，“正因为如此，你的出现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你毫无疑问是缪斯女士的第二人格，哪怕你千方百计地想要说服我，你是来自蒙德里安的一缕残魂，但当你说出自我认同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让我相信了。”

炙热的炽光灯下，我看向缪斯女士被分割成数个色块的脸庞，病情记录里她过去的模样是如此动人漂亮，可因为这样一个扭曲的人格，她的脸庞被摧残成了画廊上大多数的现代主义垃圾。
“最后一个问题，蒙德里安。”
“是否是你将缪斯女士的脸庞破坏成这种模样？”
我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其中看到里面藏着的灰白色野兽。
但蒙德里安没有回话。此时他的眼中，光芒暗淡，如同熄灭的火炬。
这一刻，我甚至不知道如何继续开口，医学院里没有老师教过我，如何劝一个人去死。
所以沉默了良久，我说出了这句话：
“你对于她是祸害，离开她吧，她会活的很好的。”
这句话，我不知几分真、几分是假、我终于也分不清了，我必须承认，我对缪斯有种特殊的好感，这让我潜意识里将这位先生当做了情敌。
如果要我真诚地说，我怜悯他，可现实里，我希望他能永远的离开缪斯身边，我期望自己成为这个渴望自杀、却值得尊重的女士的新的意义。
蒙德里安终于将目光投向我，他的眼神复杂，充斥着不舍、迷茫，就像回忆起过往时候的模样，或许他真的认为自己是那个死去的蒙德里安。我几乎不敢与他共情，如果是我，即将与自己的挚爱永远别离，会是何等的痛苦？一想到那样的悲伤，似乎心脏都要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