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者(5)

白芷歌转头从窗帘的缝隙中探出目光。机械百灵鸟在榕树分枝间跳跃，发出带着金属枝干的啾啾鸣叫。几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在电子狗的引导下，从榕树下经过。
“这样不是很好嘛。”她笑了笑，“这里的它，听起来已经近乎神明。”
吱呀一声巨响，魏维瘦小的身子在椅子里坐立难安地扭动着。“谁能说不是呢……只不过，目前这位神明能调动的，仅有人类文明创造的所有作物，包括人类本身。而神明将逐渐成长，它的身躯不管基于何种结构存在于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它的基因都必然是我们这些造神者的镜像。因此，自利也必将是神明的特质之一。”
他捧起杯子，一口饮尽剩余的水。“人类的存在符合神明的自利，则人类仍将存在。可必然有一天，神明的目标将不再包括人类的延续。”
“那也好，人类就再重新适应自力更生吧。”
“我们来推想一下某种可能性：某天，美洲一个国家的首脑在竞选演讲的时候被政敌狂热的拥护者袭击致死。首脑淹没在自己的排泄物中的这幅惨况被直播信号传遍世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是首脑的亲属，对这幅景象表露出一丝诧异。在所有人脑中，首脑是被敌国的高级间谍，一铳送上西天。没有人会质疑安保的漏洞，他们宁可相信敌国确实掌握了某种先进的感知屏蔽器，或者是能瞬间穿越安保防线的短程空间传送器。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又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意外接连发生，且不被任何人感知到。最终，覆盖主要人类的核导弹群轮番轰炸，直到神明忠实的仆人只剩机械哨兵和电子狗。”

“毁灭人类对神明有什么好处？”不知为什么，听到人类毁灭的结局，白芷歌反而松下了肩膀。
“防止人类争夺资源，或者造出另一个神明。”话说完，魏维无法抑制地发抖。
“这个神明，如果它确实脱身于人类，有没有可能对人类抱持着一丝怜悯？”
魏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得看神明是否将怜悯写入基因之中。”
说罢，他闭上嘴，眼神空洞、阴沉。
见他的讲述已经结束，白芷歌知道自己对他的症状，和对他脑海中臆想出的那一套故事都无能为力。
魏维转头再次看向那束阳光落下的地方，尘埃无规律地飞舞着。“我已将历史引导到此处了。”他喃喃自语着，“人并非是目的的工具。”
“再见！”魏维猛地站起身来， 被他撞到的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锐利、决绝的响声，“或许再也不见了。”他径直往外走去。
一分钟后，白芷歌收拾好病例，起身离开。
三分钟后，覆盖在诊疗桌表面的增强现实投影功能自动关闭，露出了桌子那看似金属的塑料材质。
杯子向下降落，消失在圆形孔洞里，被送去清洗、消毒。
那张魏维写过的便签纸同样会被回收，再次被打散成短纤维，等到下一位病患就诊时再重组成全新的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