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者(3)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拿起桌上的杯子，小小地啜饮一口。“另一部分就是我们当下的思考，一种正在进行中的神经电信号的产生和接受。就如此时，我正在脑海中调取记忆、组织语言，并控制语言系统将这段话说给你听的这一过程。当下的思考受记忆和认知的影响，而记忆和认知又是会改变的。所以……”
白芷歌执笔的右手停了下来，笔尖停在病历上。“所以什么？”
魏维的两个拇指悬停在空中。“虚拟元界能篡改人的行为。”
一道气流从她嘴中缓缓流出，沉默数秒后，白芷歌放下笔。她将两只手肘抵在桌面，身体更加靠近魏维。“你的意思是，通过篡改记忆和认知，能改变某个人的具体思考，进而改变某个人的行为。”
“正是。”
白芷歌摆弄起魏维的纸质病历。这人的病情也许比她之前判断的更加严重，她心想，被害妄想、狂躁症状，这些也许都集中体现在对科技的恐惧。
魏维直勾勾地盯着白芷歌，渴望获得认同。“你觉得呢？”
“理论上可能，毕竟这就是人类意识和思维运作的方式。”白芷歌将目光聚焦于男人耷拉在前额的几绺油发，“但这仅是理论上的可能。”
魏维轻哼一声，在硬质木椅上调整坐姿，身子倚靠在一侧的扶手，获得了有力的支撑。“元界的理论可能性距离它真正实现也不过二十几年。资本能大大加速一切有利可图的新技术的到来。”

“照你的意思，这个技术已经实现了？”
“是的，不过……你不可能查到任何关于《神经元形态模拟与电信号转输》这篇专著的资料。”
白芷歌伸出手掌，晃了晃。“可你如何通过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来证明另一件事物的存在？”
魏维的嘴唇忽地颤抖，语气变得尖锐刻薄：“我没有必要向你证明什么，它就在那里。”
白芷歌在病历上飞笔写下几句诊断，同时转移话题：“你说的‘它’，是不是已经对你产生了某种影响？”
“很明显是的。我的感知延迟就是它的杰作。”
“那……它是如何做到的？”
“它不用做什么，它只要让自己进来就行了。”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进来？进到什么地方？”
“这里啊。”魏维的手指颤巍巍地点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连说话都开始不利索，
“你是说，它就在你脑子里了？”
“是啊是啊，当你的脑子被它强制共享，在负荷超过上限的时候，就会发生感知延迟。”
白芷歌的笔再次停下，谨慎地思考了片刻，才再次试探性地开口：“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渗透？”
魏维停下来，两颊和嘴唇微颤，嘴角下垂，眼中逐渐朦胧。
“太迟了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