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与地藏(4)

她就看着那个铁架，然后伸手去抓炉子表面开口旁放着的罐子里的刷子。那是存油的罐子，一般是把饮料瓶切去上端的口，只留圆柱形部分和底端而制成的。刷子吸饱罐子里的油，现在要把油转给铁甲上的食物了。她就这样握起一把肉串，一下一上地抹油，试图让肉串均匀地带上油。这并不需要什么熟练的技艺，实际上，因为炭火的持续灼烧，肉类会溢出油状的脂肪，搅和在顾客的嘴里的一定会是表面涂满油的肉块。
她要钻研的并不是抹油的技艺，而是躲避的技艺。铁架上的食材和油一接触，偶尔蹦出的油滴才是最要命的，能在皮肤上留一个暗色印子。小店铺的老板们平常粗糙惯了，毫不在意这些。但是，她呢？
你能认识到她其实很漂亮，那是一种整体的概念。一身白皙的皮肤，没有红斑或者其他什么痕迹，这本身是很难得的。但是在铁架前，这就仿佛让油滴的每一次成功攻击都很有意义。当然，梦没必要那么残酷，所以她总能躲开。这也并不需要多么灵活就可以做到，她歪一歪头，带动着身体向左边倾斜，就可以躲开向身体右侧飞溅的油滴。

三
尽管店门敞开，但店内客人们抽的烟还是让焦油味浓到令人忍不住咳嗽，不抽烟的人是不适应，客人们则大概是肺病犯了。焦油味溢出去，慢慢飘散，有些会沉下去抚摸着钻出路面的野草。当然，这是路面缺乏维护的体现，野草旺盛的生长力从泥土中聚集，突破了表面图案早已模糊的石砖，抵达地面。也可以一言以蔽之：这里是发源地。
发源地的确是商业概念而不是自然概念，不会有人说脏乱的地面是某个区域发源而来的。但是商业本身也会影响一个区域的景观。其他地区普及了现代大型餐饮经营区域的管理模式，优化了环境。那整洁的白色和米色地砖交替排列，不会容许野草的野蛮生长。正是因为这里是统合饮食街的发源地，却又没在新时代放弃快速扩张时期遗留的问题或者说陋习，于是就维持着不整洁卫生的现状。
脑中又想起远去的火车，我才意识到这城市也是如此，这个饮食街就是城市的缩影。这里从落后的小村发展起来，伴随着铁路的经过而腾飞。每天，北方重镇和东部经济龙头之间的铁路贸易都会在火车站留下无数吵闹的轰鸣声，以及无穷无尽的中转的游客。然而无论是轰鸣声还是游客，到底是把经济发展起来了。这里伴随着世界的趋势，逐渐有了很多，遍地的会所、网吧、台球厅、剧院，以及统合饮食街。你还可以想象这里原先是小村吗？只有无数残破的基建会附和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