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与地藏(3)

至少就我所在的这片区域为例，所谓统合饮食街，是由单一领域饮食品牌竞争后，吸收相性好的其他餐厅，最终结合成的饮食街。这里就是靠夜里那群琢磨着如何让自己的龙虾“撑得起锅”，显得分量更足的老板而初步发展起来的。现在大厨们不但要想着老板们对龙虾的苛刻要求，还要提防吸收来的那些专攻与龙虾有良好相性的食品的大厨，尽管后者往往在烧烤摊上边忍受高温，边幻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要一个月拿上万块。
显然，她不是那样的大厨，她只是在那忙碌着应付差事。毕竟这里是发源地，保留了大量自主营业的小老板，他们往往会自己动手料理一番。如果有紧急的事务需要处理，他们一毛不拔的性格就会从脑子里钻出来，然后一把抓住可以代行大厨职能的身边人。最好不要对这种行为的合理性抱有希望，毕竟长时间处于宗族血缘和恶劣环境压制下的员工未必不会卧轨，在那个火车频繁驶过的年代，或许他们可以直接去当时村口还在的神龛那里报到，那边供奉着地藏菩萨。
对面龙虾店的老板并不忌惮这些，指着店里的员工骂着，伴着顾客的侧目。毕竟员工们还有其他的生活慰藉：火车会送人归西，却也把别的地方的先进玩意带过来，比如说游戏厅里的街机，或者那种结构巧妙的麻将机。总之，还是现实的娱乐降低了自杀率，把落后地区的阎王送上了天，至少是失了工作。

这时我产生了疑问：为什么这家烧烤店没有老板的身影？对面龙虾店的老板存在感很强，而这里只站着她一个忙活的人。她那样子当然不是老板，直觉告诉我她是这里老板认识的人，不然也不会替老板干活。
她是谁的身边人，又到底是谁？我四处看看，问问，没有人，也没有梦能告诉我。我的梦里通常会有声音告诉我梦的大概内容，就像朗诵故事的旁白，而如今它装聋作哑。她早已放下箱子，就站在炉边，那个漆黑的，四脚站立的炉边。炉子方正肥大的身躯上头开了一道横口，里面填着熊熊燃烧的炭火。外地游客会这样诧异道：“不是都换成电磁的了吗？”是的，但这里可是发源地，是前现代与现代的分界点。这里保留了大量的古旧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炭火。
炭火上方就是网格状的铁架，其两端像是被揉蔫巴的半圆形，和炉子两侧伸出的圆柱一套，就把铁架卡在炉子的开口上。铁架上铺好了串好的肉串、蘑菇串、玉米串。不要误会，这里的玉米串一向是用两根铁签串好的一整个玉米棒子，和外地那种木签上孤零零的一串黄不一样。后者是饮食行业规范了行业标准后才普及的插签方式，而这里显然留存了古旧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