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渊】沉星颓渊（中篇）(4)

“一子棋错，满盘落索。从前，是我求胜心切，未能顾及你的感受。其实对弈之趣，纵使相让一局，又何妨呢。桓钦，你的苦心，我如今明了了。”应渊真诚道。
桓钦笑了笑，“帝君言重了，此局已完，更深露重，帝君请回吧。”
话音刚落，应渊一把拿起桓钦饮过的酒坛，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便自顾自扶手支颐，呓语般呢喃道，“又是逐客令，我就不走。”说完便两眼一闭，兀自睡了过去。
桓钦无奈，反手变换出一身大氅，轻覆在应渊身上。
然后靠在他身侧，缓缓坐了下来。
布星亭偏安一隅，人迹罕至，万籁俱寂，令人眷恋的安宁。此时一颗星辰下坠入忘川，代表着又有一名仙神陨落重入往生轮回。凡人参不透生老病死，讲求入土为安，大抵在凡人眼中，历经人间八苦，只有大地是公平而宽容的，无论生前境遇几何，死后，总有一抔黄土足以安葬浮生。而他自魔域辗转入天界，一生流离颠沛百转千回，历尽众矢之的千夫所指，万劫不复身殒形灭之时，魂魄仍旧无所依归，天地之大，无一处栖身之所。魔相之困有如附骨刑枷，时至今日，他仍觉自己未飞出那方牢狱。
桓钦叹了口气，望着身侧近在咫尺的应渊安然的睡颜，想要触摸他的脸，却还是颓然收回了手。孤身处在绝望暗夜中太久，又如何能抓住那一纵即逝的微光星芒。他的前生，路过了很多人，陶紫炁为他而死，司沐因他而亡，他就这样行的愈远，便又丢了一盏灯。而应渊，明亮的就好像逆风而持的烛火，靠近了，反有烧手之患。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共处了，上一次仿佛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隔世那么远。

沉睡的应渊忽然呓语，却是闭眼未醒，桓钦知道他又在说梦话。应渊的声音很轻，仿若蝶临秋水，他说，“桓钦，天怎么还没有亮？”
几日之后。
“应渊君亲自前来，不知有何吩咐？”桓钦客气道。
“听闻你近日孤枕难寐，我特来抚琴，想以泠泠琴音助你安眠。”
“不必。”
桓钦的拒绝似在意料之中，应渊并不气恼，继续道，“这本棋谱，一直合你心意，今日我特地把它带来，赠予你。”
“不要。”
“你思虑甚重，郁结难消，不如我带你上房拍瓦，再小酌几杯，也好松乏一些。”
“不去。”
见桓钦一再婉拒，回答惜字如金，应渊有些沮丧。“地涯你不肯去，棋谱亦不肯收，看来只要是与我有关的，你都想撇的一干二净，毫无瓜葛。”
“应渊君，言重了。”
应渊不愿再虚与委蛇，“桓钦，我知你记得过往一切，对不起。”
“我当应渊君是为何事费尽心思，看来，应渊君此行，是怕我荼毒三界，因而要铲除贼孽，以正天纲？既然如此，直接动手便是，又何必反复试探惺惺作态。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应渊君向来嫉恶如仇，除恶务尽，不过秉公办理伸张正义，何过之有？毕竟是我有意欺瞒在先，大逆不道为后，满身罪孽之人，合该永堕无间，死无葬身之地。当日决战，你等不遗余力置我于死，无非是对我恨之入骨，觉我罪有应得，又有甚可悔？”桓钦自嘲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