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记忆】枇杷树上的夏天(2)
那年夏天我十四岁,父母害了红眼病,说是怕传染给我,所以我把送到了伯父家寄养。伯母走得早,这个家里只有伯父和堂哥两个人。伯父满口答应,说,放心,全当自己儿子养。父亲一走,伯父扭头就把我交给堂哥。看来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儿子随老子,堂哥鼻子一翘,就说,我没空,你自己玩儿,说罢,丢了五块钱给我。
我攥着钱,点点头,看着堂哥潇洒地跨上单车,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我回到堂哥的屋里溜达两圈,满墙的古惑仔的海报,转身溜了出去——省得海报里的浩南哥,总是凶神恶煞地盯着我,好似要收我的保护费。
我走到屋外,转过身,仰起头,看着这牌水泥楼。灰蒙蒙,硬邦邦,家家户户挨着住,你家门挤着我家窗,好在每门每户都是两层,地方不小。比我家的两室一厅要敞亮得多。唯一不足就是没有卫生间。解手得去马路对面的公厕。烈日烫在我的后颈,汗水滴到水泥地上。印出一块块黑色的斑点,但很快又被太阳晒浅,直至消失不见。
我攥着五块钱,跑到马路对面,公厕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只甜筒,以此来对抗夏日炎炎。小卖部老板是个驼背老太太,听伯父说,她叫福安婶,那背弯曲的程度就跟要被太阳烤化了似的。
正当我要撕开包装时,一条马尾辫甩到了我的脸上。我揉揉眼,她盯着我手上的甜筒说,大夏天吃这个,不嫌热啊!我愣在那儿,不懂她在说什么。她指了指甜筒的包装说,火炬。我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甜筒的名字。
我撕掉包装,懒得理她。
她又说,小孩儿,你几岁了?
我说,十六。
她低下头看着我,说,扯谎。
我低下头,专心舔我的甜筒。
她说,冰淇淋咬着吃才过瘾。
我说,你管。
她说,因为太阳比你舔得快。
刚要回嘴,虎口就一股凉意。
确实,甜筒化得比我想象的快。
她告诉我,她叫茗芝。
我问她,姓什么。
她张张嘴,没出声,拽着我跑回了马路对面。
我甩开她的手,问她,干嘛!她指了指对面的小卖部说,你不嫌味儿啊!我看着小卖部的门头上写着三个字,百味屋,念出了声。她摆摆手说,你看旁边!我的目光向右平移——妈的,是公厕!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当我再将目光挪回小卖部时,门头上的百味屋瞬间变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