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下（羡忘）(9)

这一跪，不单是跪的蓝启仁诚惶诚恐，也把在一旁的蓝湛跪的脑子一片空白。
“陛下这是做什么，老臣怎受的起……”
蓝启仁见拉不动他，慌忙作势也要跪，却被魏婴拦下，他的声音还有些哑，但是意料之外的认真：“这一拜不是皇帝拜臣子，是我拜岳丈大人的，您自然受的起。”
他垂下眼睛：“您把蓝湛交给我，我答应了会保护他，但我没有做到，而且……让他伤心了。”
提起如今已经阴阳两隔的小儿子，蓝启仁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忽然蓄上了眼泪，拿了一辈子刀剑的手也不由得颤抖。
“自古情义两难全，先帝晚年就已经开始着手动摇金氏的势力，还要兼顾西北的战事，当年老臣接受了先帝嘱托扶持陛下登基，就是接受了不惜代价助陛下铲除金氏的任务，陛下很好的完成了先帝的嘱咐，您是个好皇帝。”蓝启仁长叹一声，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忙伸手拭去，将魏婴扶了起来：“当年老臣远走边疆，唯恐没了家族支持，湛儿他一个人会成为众矢之的，老臣知道，当年交代您不可恩宠过盛，您是听进去了的，可谁知这阴差阳错，到底还是让他含恨而去了，老臣一生尽忠，可对湛儿来说，却未必是个合格的父亲，所以老臣没有资格责怪陛下，可也请陛下恕老臣这一回，不能替他原谅陛下了。”

这一盘棋下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魏婴心中自有丘壑，可没想走到最后，众人皆是掌棋者，只有他是毫不知情的卷入了这场棋局，跌的粉身碎骨。
蓝湛看着这个不再如他记忆里那么意气风发的乾元，他想，自己怨恨过这个父亲吗？
好像其实是有一些的，从他很小的时候，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很少抱他开始，就或多或少的有，到现在得知父亲毫不犹豫的将他送入棋局自生自灭，那种怨恨在某个瞬间达到顶峰，可又在父亲掉下眼泪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他又想起童年时表面上说自己的手是执剑杀敌而非哄孩子的男人，背地里也曾偷偷摸摸摆弄着给他做风筝；牵着他的手走过飘着小雪的街，即使是他后来大了一些，不再需要哄的时候，还学着他很小的时候一样，给他买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笨拙的想讨他的笑，结果见他吃了半天糖葫芦还是原样，眼神很是有点狼狈和窘迫，与他说，父亲在外头打仗久了，走的时候你还小，忽然就大了，我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
父亲陪他的时间太少太少了，以至于他们从来不知道彼此，可无形之中他却偏偏和父亲最像，因为其实他的坤泽爹爹是个很善于表达爱的人，他却像蓝启仁一样不善言辞，不苟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