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下（羡忘）(11)

感觉魏婴停下脚步，他抬起头，看见了福寿堂三个苍劲的字。
福寿堂是个与奢靡的皇宫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伺候的宫人少，因而娴静，此刻是一副红梅暖新雪，小火焙新炉的场景，已过古稀的老人仍旧十分康健，她在蓝湛的记忆里，是个温暖风趣又富有智慧的老人，他过去也会定时去拜见，陪着老人或抄写佛经，或制香调香，品茶吃果子，算是他这些年难得的清心。
此刻，她如蓝湛记忆里的一样，坐在炉火旁写经文，炉火上红泥小火炉里茶香氤氲，和桌上瓶子里插着的梅花的香混合在一起。
她见魏婴来了，就招手唤他坐过来，又吩咐人取了几样他素日爱吃的茶点来。
“哀家听闻皇帝今天是告了病罢朝的，怎的没歇着，反倒跑来哀家这儿来了。”虽是个问句，但老人也并非真的想一探究竟，她活了这么些年，看透了许多事，眸中透着了然。
“来，咱们还是老规矩，有什么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可以告诉祖母。”
于是，一向显得年少老成的年轻皇帝忽而露出了孩子似的迷茫。
“祖母，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人淡淡的笑了笑：“你拔除金氏，安定边疆，你一直是个心有部署的孩子，是个好皇帝。”

“是吗？”魏婴缓缓眨眼：“可是祖母，我从年少时在冷宫就喜欢他了，我想，等我从冷宫出来，做父皇名正言顺的儿子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他，后来夺嫡开始了，我就不得不一拖再拖，想着登基为帝，我就可以告诉他，再后来，我又接受了父皇的嘱托，想着等拔除了我金氏，所有危险全都排除了，我就能迎来开始爱他的最好时机。”
“可到底是哪里错了？”他手指抠着桌角，语气急切又迷茫：“我其实，我知道他会在意一些事情，可父皇告诉过我，帝王者权衡利弊，不露喜恶就是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江厌离的死就证明了这一点，难道我不该保护他吗……也不是啊，还是我做的不够周全，还是......祖母，可我知道他很爱我，我们明明只差了一点点，马上就可以开始了，他为什么没有等我呢？”
老人静静的凝视着他的眼睛，继而又问：“那为何今日才想起来问呢？”
“因为......”他忽而愣住，好半晌才低声道：“孙儿今天没有上朝，也没有批折子，忽而发觉一切都空了，我演练了许多年的，想说的话，到今天也没人可说，就这样付诸东流。”
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有了彻底失去了他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