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下（羡忘）(10)

蓝湛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已经习惯了作为一缕孤魂的日子，他开始抽离曾经的生活，慢慢的从局中人变成一个旁观者，他的心里已经很难再掀起大的波澜，也许是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再多的爱恨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伏下身子，用了一种像小孩子一样的姿势从背后抱了父亲，他的下巴搁在蓝启仁的肩头，脸颊蹭着他的白发，有点硬，很凉。
各自平复了情绪，魏婴才问起蓝启仁日后的打算，蓝氏父子是立大功而归的，朝堂也已经清扫完毕，理论上该是授予高官的，但考虑蓝启仁年事已高，他考虑着或许寻个闲职更好。
但蓝启仁只是摇头，缓缓道：“此事臣已思量许久，曦臣正值壮年，往后会留在京中代表蓝氏继续效忠陛下，至于老臣，戎马一生总觉得自己了不起，这一次回京，才快马加鞭赶路了小半个月，就已经很吃力，这才自觉真的已经年老，所以一是想求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二是准许臣带走亡妻先前因故放在昭罪寺的牌位和湛儿的遗物，带他们回家看看。”
魏婴没有挽留，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他想着该回去批折子，就僵硬的转身往回走，他这次身边没跟着人，没有那样声势浩大，连路边扫雪的两个宫人也没有那样瞧见他，拄着扫帚窝在墙根底下窃窃私语，聊着不相干人的爱恨情仇。

一个感叹，先君后一生不得宠，还死的这般凄惨，结果停棺这么久，陛下几乎连看也没来看过，这该是一丝情分都没有了。
一个却问：那陛下为何要亲自去青山寺把他的尸身带回来呢？
两人最终也没说出什么结果，她们年纪尚小，还看不透许多事。
这样的议论蓝湛从前就听见过，许多人人前敬着他是一国君后，背地里或怜悯或嘲笑他只是个不得夫君疼爱的可怜虫，他习惯了自也没什么波澜，只有身边的老中官觉得有些焦头烂额，怕再触了魏婴的霉头，便连忙要去出言阻拦，但魏婴却是摇了摇头，转身往另一条路去。
“你说，孤与蓝湛，世人皆如此评说么？”走着走着，魏婴忽然发问。
老中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小心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正掂量着找一个中肯的答案，就听魏婴又道：“没有人……会说其实、其实孤也爱过他吗？”
想来也该是没有的。蓝湛想：他的戏演的这样好，连他本人都骗了过去，到死都走不出来，遑论不相干的人呢？
他很想知道魏婴怎样看待这样的结果，可大部分时候，他只是个沉默的人，蓝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便也放弃了这种隐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