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接续》第二回：虞美人·听雨(7)

那并非大师乘着列车前往京都时由实生虚而构建出的雨，亦并非诗人打趣顺带变出一句传世名言时的雨，那是记忆的潮流。
很难受。我的思维也似乎不受控制地，开始了漫游。我尽力地去控制，却想起：毕业论文，不知云何的话题，文字的可能性，古老的文字，经文，经文与道法的联系，一批即将到达大学的新的古籍，古书上佶屈聱牙的文字，谶纬的文字，万物的卦象，八卦生万物，四象生八卦，两仪生四象，太极生两仪，阴阳相生相克，日月交替，世界的呼吸，世界的起伏，我的心脏，我的脉搏，同步，时代，我的未来，家国，我的命运，个人，家国，我的功绩，祖国，我的祖国，首都的豪华，繁华的气象，万人的昌盛，我的渺小，我的力量，我的研究，中文系，语言系，北都的大学，北方的大学，被录取的喜悦，奋斗的年华，十二年的努力，十年的生活，学校，刘怜溪，刘洺易，太极之象，阴阳，山南水北谓之阴，阴风怒号，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逝者如斯夫，大江东去，青山遮不住，星汉非乘槎可上，蓬莱无可到之期，我的梦想，我的人生，我的开始之日便是我的结束之时，父亲的病，父亲，母亲，死者，Dubliners，Joyce，乔伊斯，尤利西斯，利奥波德·

布鲁姆，斯蒂芬·迪达勒斯，青年艺术家的，意识流，青年，我。
当我的思维流浪到我之时，我觉得一切都活过来了，一切都可以动起来了，一切都是有生机的了。我可以感到我的肺不甘于一次次呼吸，它变重了疲惫了，我可以感到我的手不贪恋丝丝豪豪的温暖，它在变凉，我可以听见那雨下整夜，冲走了太阳，我仿佛不是在床上，是在船上。我在船上听雨，听雨打芭蕉，听雨打梨花，听鹤鸣，听苏轼，听我的过去与现在。
可是我的生命为什么在流逝，明明我的意志可以驾驭我的躯体，为什么我却不能动。死，死的阴影从灵柩里弥漫出，不论远近；从每年的雪中走出，不论古今；从我的回忆中显现，不论悲欢。
一张张模糊的面庞在记忆中逐渐清楚，却依然模糊；一个个熟悉的地方，我全身的细胞仿佛回到了那里；一个个不可磨灭的时间点浮现，将一切串起。如此，记忆便不再是永恒，不再是融化于历史的腐烂物，不再是梦寐中的呓语。记忆存在于血肉之中，处处提示着我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