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小丑(4)

“哥哥，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斯麦鲁，是笑容的意思哦。喜欢的人笑了，自己也会开心吧。笑容是能孕育出更多笑容的，这是带给他人最好的礼物哦。爸爸妈妈希望我能给你带来笑容，而哥哥不仅因为我保持着笑容，而且还给我，给其他更多人带来了笑容。但我就要走了，而我，还有曾经接收到哥哥微笑的大家，都希望你也能把这笑容保持下去。所以为了我们，继续做那个爱笑的小丑吧！”
于是，小丑仍在扮演着小丑，小丑的笑，终于不再是为了摆脱泪水，但却是为了成为那个爱笑的小丑。观众们继续哄笑着呼唤“小丑”。
然而，小丑倒下了。他是在那天表演结束后在后台突然倒下的，我们把他扶到沙发上，请医生来看。他以前身体一直很好，几乎从不生病。但这次医生说，他精神太过疲劳了。下午没有表演，演员们各有事情处理，团长也忙着审阅文件，便轮到我来照顾小丑。小丑的妆还没卸，我和化妆师小心地取下红鼻头，擦去他脸上厚厚的妆。笑容背后的他，面色憔悴，像刚下葬的死尸似的。不一会儿，他醒了，注视着空空如也的猫碗发呆。
“小丑，你这几天很累吧。”我不由得问。
“或许是吧……压抑住悲伤，扮演着爱笑的小丑，太累了。”小丑怔怔地说，“原来我以为最恶毒的诅咒不过是让一个人失去笑容。现在我才明白，让一个应该悲伤的人去笑，才是最恶毒的诅咒。因为斯麦鲁说了那种话，所以即使无法成为，我还是在扮演那个保持笑容的小丑。但是这样活着……真的太累了……”

“那么，不去扮演小丑不就好了吗，继续去做自己啊？”我知晓自己可能并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把最大的疑问问了出来。
“人为了生活，总是要扮演些什么的。做自己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团长不由分说给他批了三天的假，让他好好休养身体，从别处请来另一位小丑顶替。但他没来的三天，马戏团的收入骤然减少，曾经的座无虚席，如今却和别镇的马戏团一样只有三三两两几人了。观众虽然也会鼓掌，却不再像看小丑那样哄笑和呼喊了。
这周的末尾，顶替小丑在离开前交给我一个信封，让我带给小丑。“我是最早看小丑表演的那批。”他盯着手上的扑克牌说，“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上春晚表演小品，后来看了小丑的表演就也想成为这样的喜剧角色。但我干了几年才发现，小丑讨喜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少喜剧天赋，而是因为他在用一种几乎自嘲的方式表演。每次在台上出丑，都是他在扮演观众热爱的那个小丑。他太想带给我们笑声，以至于他可以用尽自己的一切让我们感到有趣，而这便是观众爱看他的原因。但也正因如此，现在他是在为了别人扮演爱笑的小丑，而他却不是在为了自己扮演些什么。”
说着，他从扑克牌中抽出一张大王，牌上的小丑自负而轻狂地笑着，眼中闪着凌厉的光。“而我想要告诉他，虽然有些时候，Joker只是一张可有可无的工具牌，但有时，Joker也可以是超越Ace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