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小丑

小丑的猫死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小丑也死了。这也便成了一件大事。
漠镇马戏团的招牌和别处是不同的。在别镇的马戏团，一场马戏下来，人们印象深刻的往往是有趣的动物表演或者惊险刺激的杂技；而漠镇马戏团不同，最为人津津乐道一向是小丑的表演。
我从小就喜欢看动物表演，从十六岁起就在漠镇马戏团里当学徒，学的是驯兽，高考后就正式转了正，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六年。小丑比我来的还早，据说是在我开始学驯兽的两年前便来了，来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现在已经快奔三了。小丑的本名是确实印在员工手册上的，但大伙都只叫他小丑，叫到最后，连团长也忘了他的本名是什么。不过在我看来，小丑是配得上这名字的。
他中等身材，嘴唇又厚又红，挂着不加修饰的发型，晃来晃去地走路，边走还边眯着眼笑，脸上的酒窝顶起来，已经颇有喜感。上台前，他便小心地套上斑斓的假发，亲自照着镜子把脸涂白，把嘴唇涂得更厚更红，一点缝隙都不落下，然后把红鼻头庄重地戴上，一位滑稽的小丑就此诞生。即使是在后台休息，他也不脱下那套花花绿绿的戏服，换上来时穿着的黑色厚大外套。大家对这有一套不成文的说法：小丑养了一只猫，据说是已离世的父母准备当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不脱戏服就是怕自己外套上沾着的猫毛落得满地都是，指不定还会沾在道具上，挨团长一顿臭骂——因为先前便以骂过一次，毕竟，谁都知道团长对猫毛过敏。一见到这戏服，便有人打趣说：“小丑，你这衣服可得注意别也让猫给蹭脏了！”每每这时，他便涨红了脸，嘴上说着：“你们懂什么？猫毛，猫毛哪里脏了？”但演员们不在乎猫毛脏不脏，只要他每天保持着这副打扮，就足以充当我们茶饭间谈笑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