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第四章 惊蛰（中）(2)

他本想扭头跑掉算逑，赶巧衙役又从县衙里走出，想来这些人都是捕快，每天固定有巡街的差使，昨天主动示好的两位就在其中。
“我想大侠总归会来的。”一个捕快说。
“大侠，你才将到吧，是也不是？”另一个捕快说。
辰小子只好讷讷地点头，嘴里本想豪快地应上一句江湖话，出嘴时就含糊不清，越说甚至越有结巴的态势。
“……刚到。”辰小子长出口气。
他本不是口吃结巴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是文人，必然文思敏捷。
也许那堆心思和话语，都给留在了破庙的床上。
捕快还是温和地招呼辰小子，其中一个领着他穿过六扇门，一直走到大堂前。
大堂前是个大院子，四周围着数丈高的石墙，外面的一切都被遮住，内里显得规正而缺少空气。
捕快解说现在县太爷正在宴请群英，大家一面吃喝，一面休整，一面等还没来的人，待天黑盗匪出没了，就集结开拨，剿灭贼人。
“进得这门就有酬劳，晚上出发了还有另付，等回来了，尾钱立时结清，大侠，请笑纳。”
捕快暗暗地伸出手，在辰小子有点油滑的掌心放了一小块银子。
那大约有一钱重量。
辰小子受宠若惊，他只想到说书人那数量有限的定场诗中的一句：“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而此番他进了衙门，却是这小吏来给他塞钱。

捕快又一拱手，转身跟上队伍，没再给辰小子嗫嗫嚅嚅的机会。
小吏一走，辰小子望着院子中央的老树，树叶间正垂下许许多多的虫子。
院里的人比虫子还多，辰小子起先都不知道要站在那里，但很快他又发现，即便是如此吵吵嚷嚷，但似乎没人真正关心别人的事，只有一次，他不小心蹭到了一汉子的脚，那家伙破口大骂，让他去死。周围几人立时投来目光，但辰小子闷声不发的态度显然让他们感到失望。
辰小子看着汉子那目眦欲裂的表情，丝毫不怀疑他真的想要自己去死，最好半夜跌进粪坑淹死，那肯定要让这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院里的空气因为高墙而十分稀缺，在这稀缺的空气里，混杂着兵器的铁腥气，体臭味，此外，烟叶子的刺鼻和脚底泥巴的滞重也穿插其间，辰小子有点窒息。
在同样的窒息里，他看见其他人渐渐熟络起来，在惊人的冷漠后开始大声谈笑，嘴里往外蹦出沾染了血液，体液的肮脏字眼，音量惊人，直向高墙外而去。
这期间，有两个长得相像的人来跟辰小子说话，他们一个人瞎了左眼，一个人瞎了右眼，说话时歪歪扭扭的牙齿就带着口水，在冷风中长久地冷静起来。
他们盯着辰小子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以前认识辰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