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时/knen】月光映照下的银杏叶地毯（尽职尽责删改版）(3)

房间不是很宽敞，但榻榻米踩得很舒服。桌上还有泡茶的茶具。从这里的窗口可以望见不远处的银杏林，树梢在月光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入秋以后，这里就会变成满眼无忧无虑的金黄色。“快看，奏，”我招呼道，“这个茶杯垫上画了一座富士山！”
十点半，我们关了灯，躺在地铺上，说了晚安。奏说，明天想先去看金阁寺，因为她刚看了三岛由纪夫的那本小说。“是僧人烧了寺庙的那个故事吗？”我问。她说是。京都真有一种万花筒般的魅力，像一座纯粹由不可思议的闪光做成的城市，美与疯癫在这里是浑然一体的。在这里待足一周的话，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看。
到时后，我应该会找到很多值得画下来的风景吧。
在半梦半醒的边缘，我又听见水流声、虫鸣声和奏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的是画笔在调色盘上戳弄的窸窣声，画架与拳头相撞的嘎吱声，还有过去的我自己伏在记忆的海床上拼命呼吸、拼命挣扎的动静。
——“从现在的东云同学身上，既看不到成长，也看不到想要成长的态度。”
我设想着，如果现在睡着，我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真冬向我讲过她做的梦。她的梦里有像喜马拉雅山那么高的断头台，有扭曲的面孔和熔化的时钟，有布满弹孔的音乐和长满獠牙的大地。而我呢，连做梦都有点缺乏想象力。我凝视着奏的睡脸，想知道她平时做过什么梦。我猜，她的梦境或许没有人物、没有图形、没有空间，纯粹是由一段一段的旋律拼接而成的。

我喜欢画人物的背影，无论是在雪平老师课上画的那幅《自我》，还是奏很喜欢的那张少女与雪原的曲绘。她们的表情只有自己会知道。她们的心情只有自己能理解。她们所见所想的世界，只属于她们自己，而非仅仅为了观众才存在。在我做过的梦里，我自己也经常是以一个背影的形式被看见的。
比如说，她站在一面无限大的画布上，背对着整个世界，等待一柄无限长的雕塑刀切割她的躯壳。
“这是我的作品，”她昂着头，向宇宙深处打量着她的眼睛说，“主题是‘自我’。画了深夜在数位板上作画的我自己。我只用了三种颜料：汽油、呕吐物和爱。”
宇宙深处的裁决者挪动着祂的嘴唇。
——“首先，我无法从这幅画中看出你想表达的事物。”
“我明白。”
代表着“东云绘名”的一小部分被撕下来了。皮肤上绽出的伤口像一道倔强的微笑。
——“画作的人物姿态描绘太简单了，看不到这个人物的心境。”
“下次我会改进。”
她撕开胸腔，让祂挑选着需要被剔除的肋骨。火球一样炽热的心脏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