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二十（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3(5)

“周子舒！你给我滚出来！”他渐渐稳住了身子，仰天长啸，却不知道我就在他的身后。
温客行，以你的武功，怎么竟然连我的行迹都不能分辨？我知你力竭，但强敌当前，你又怎可如此恍惚？可这，不就是我的机会么？四年了，一千六百多天，我等待的不过便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这一天。像你我这样的人，见不得以德报怨这样的虚话。血债以命相偿，也没必要讲什么公平，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正理。仓啷一声龙吟，我手腕微抖，白衣剑出鞘脱手飞出，剑光如虹，凌空滑过。
可我的剑似乎自有主张，只划伤了他的左臂，便游龙般回到我手中。
他脚下虚浮无力，被白衣剑带得整个身子都栽了出去。他踉跄着立稳，胸前门户大开。
我本能地向前踏了两步，长剑前送，毫无阻碍地割裂骨肉，刺入了他的左胸。他低下头，难以置信似地望着胸前露出来的一截雪亮的剑刃，右手颤抖着，却紧紧地握住锋利的刃口。白衣剑是当年叶白衣的师父为他亲手打造的名剑，糅杂了九天陨铁和精金淬炼而成，虽然软如素练，却削铁如泥。他的手掌又哪里有钢铁那般坚硬，黏稠赤红的血浆刷地自他的指根和掌心奔涌而出。我握着剑柄，不敢稍动，深恐剑刃如果上下摇晃，会将他的手指整根割断，可掌心里一片汗湿黏腻，剑柄已经滑得我几乎快要握不住了。

“这场戏也该落幕了，你就带着鬼谷的三千罪孽一起下地狱去吧。”我咬紧了牙关，每一个字都是恶狠狠地自牙缝里迸出来的。
我只觉得心中像有一团团烈火在灼烧，可我甚至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是在气我自己？走出四季山庄以后，我再也不是在秦怀章细心呵护下幸福长大的那个不知世事的年轻人了。天窗草创之后，我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因为我的命令被天窗下属杀死的人，数都数不清。杀人，几乎成了我的一种本能，剑出手，我便知深浅。我是天窗杀手中手最稳最准的，可今天，我的白衣剑竟然两次都……刺偏了。其实，对此刻的温客行来说，鬼谷覆灭，手下尽失，不知多少人对他这个鬼主恨之入骨，杀之而后快。他若是落到别人手中，定然是生不如死。就算他能够逃出生天，面对全天下的围剿，他人单势孤，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对他来说，死可能反倒是最大的幸运。此刻白衣剑只要再向左偏三分，他和我，便都可以解脱了。拔出剑，补上第二下，或者索性剑刃偏转，顺着肋骨的间隙横着向左一拉，再或者无所顾忌的向下斜压，开膛剖腹，即使是坚硬的肋骨也阻挡不了白衣剑的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