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裂像虚焦》（3万字，慎点）(8)

“这是一段最为克制的影像，它以清教徒式的严谨，夏克派式的朴素，以及新教徒一般的节俭进行创作。”
为了从不明所以的情况中逃遁，我试图恢复那种我最亲近的触感。
最开始只是在地铁，我用漆涂黑了相机的银白部分，并把它塞在自己的风衣里，仅让镜头在两个钮扣之间探出一点，为了对抗地铁里微弱的光线，我必须比快门速度设置得比平时更慢一些。我无法构图，无法瞄准，无法准确地曝光，地铁的摇晃有时甚至使我无法稳定相机，我从不过问取景器，我享受这种盲目——通过一根绕过我右肩与我手套中的快门连接起来的长线，我就可以仍然像小时候为爸爸录影电视时所做的那样，在“机遇与直觉召唤”的时刻，做出一次次灵光乍现的判断。
“没有人提醒他们‘笑一个’，我依靠运气锁定拍摄的目标，所有原先对真实的想象都转变成如今对真实的残酷对视。”
一切都是给定的——地铁的路线是我每天通勤的必经路线，时间也是固定的，上下班高峰的人海甚至让我连选择座位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你永远无法决定今晚的电视台要播放的节目一样，我不需要付出任何额外的勇气，这样没有余地的随波逐流让我心安。

“我为主观表达感到尴尬，我永远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忏悔心或表现欲过剩的样子，我感兴趣的只有任何一个当下成为过去的样子。”
后来，我把这种不假思索的盲影扩张到了地铁以外的更多地方，在那一个个毫无性格的日子里，相机不再负有责任，而只是作为我的一个义肢，无限度地参与到我这具随俗浮沉的身体中来，做着那些最不需要分辨妍蚩的裁断。
“它们永远是其所是，平铺直叙，直截了当地记录，拒绝有辱无名之辈尊严的一切修饰，”
最开始，你只能看见已经被内化进身体的镜头，做着左右颠簸的动作，那是录影者正在侧着身体，从那些已经入座的观众前面走入过道时的摇摆。电影还没有开始，机器已经提前开机了，提示这一点的是乌烟瘴气的嘈杂声背后单薄的电影院观影须知广告。
她跟在你的后面，不要误会，在接下来的整个影像中，除了偶尔几次一扫而过的身影，她几乎从未入镜，只是你看地上，那个与你毗邻的，长发飘飘的人影，你就会明白，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的观察力对于赏析这部隐秘的色情录影是多么重要的品质。
你前座的男人似乎挡住了你，你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努力让他那该死的帽子不落在银幕面前，相机记录着这种努力，但是并不贴切，毕竟你的眼睛并不长在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