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裂像虚焦》（3万字，慎点）(30)

某个读书茶座上认识的香港来的的艺术经纪人，说要推介我，他近几年来有意挖掘内地的艺术新星，要把我们推到国际上去，我们见面几次，他看了我拍的片段，拍的全是自己身边的人跟事，好！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生存状态调查，你就以这个为线索去拍，尽可能地多拍，他每每赞不绝口，我便留了点心眼，一次我有意为难，展示了一堆拍得一无是处的素材，但他口若悬河的样子还是把我说服了。
艺术家总能做得比他知道的多，他说。
果不其然，当我拍到第60盒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可我坚持留下这些录像带，半年之后，我已经心知肚明它们变成了一堆废品。
我决定写小说，这么一来，这些录像就可以算是为我小说准备的素材，然而事实上我后来根本没有再看过它们。可能是因为想让我早日从这次打击中走出来，潘夜云很支持我写小说，写小说好，现在看小说的人多。
潘夜云是我的女朋友，我一直很喜欢她的名字，潘夜云，夜上攀云,真美，是不是爸妈从哪本古书里取来的名字，她说她不知道。
我还是没有放弃伊文思的思路，把笔端瞄准身边的普通人，一种“零度写作”，这是我从那个香港人那里学来的词语，我并不清楚它的意思，但觉得它很对。

小说写得并不顺利，或者应该说启动得并不顺利。
我详尽地计划了小说的上部下部，各个章节之间的关系，段落与段落的节奏，我甚至故意选择了格子本，在上面划定了每一句话的格子数，但始终没有往里填进去一个字，老板打趣我写的是无字天书。
每当我实在毫无头绪的时候，我就会骑上摩托车带潘夜云到马路上吹风，我认为风吹在脸上的时候我充满灵感。
我想把你的名字写进小说里，潘夜云，多好的名字呀，生来就是一个要写入小说的名字，但她强烈反对，如果你哪天成为大作家之后，我的名字就会像但丁的贝亚特丽斯一样被后人凝视，她不想变成这种历史的收藏品，在广州的夜，石碑村的马路上，我心里小吃一惊，不知道她是真的相信我会成为大作家还是仅仅把此当作一个借口，紧接着又吃惊于自己的吃惊——原来我根本不认为自己可能成为大作家。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太穷，两个人做不起别的事情，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躲在出租屋里看租来的录像带。
我自认为在电影这件事上更具话语权，所以每次都由我手执遥控器，随时在她分神或者走开的时候暂停或者倒带，不使她错过一点点我认为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