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裂像虚焦》（3万字，慎点）(32)

我慢慢地练就一个本领，就是在毫不相干的影像上读取出昔日景观的能力。
磁带在录影机里转着，我们的回忆也在一起倒带。
她如果知道我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一定会笑话我吧，活在过去里的人，我不止这么一次这么被她说过。
那段时间临近广交会开幕，整治盗版的运动正紧，老板为了暂避风头逃回了湖南老家，我在辗转之间得到了老板留下的call机号，可能是出于信任（也可能是没有别的办法），老板不仅准许我保管那批逾期未还的光盘，还让他留在广州的朋友往我那里寄放了一批他刚刚拓展的业务——适时正逢日本经济泡沫破裂，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转投风月，我得到的正是这么一批强颜欢笑的粉红电影，而我又在它们上面，保存了那段时间气味的气味。
两个月后，潘夜云突然回来了，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我家里。
她一直留着我家里的钥匙，而我也从来没有换过门锁。
在她回来的第二天，我们便一切如故，租碟、看碟，骑车、兜风，写小说、念小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她说，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问起关于那两个月的任何事情，我同意了，从此绝口不提。

那两个月的时间就好像你在朋友走开的时候对录像带按下的暂停，只要你不为电影尴尬的悬空打抱不平，你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在两个缺口之间通过。电影的帧与帧之间的断裂是绝对的，将它们串联起来的是人类的知觉作用，这是我从哪本电影原理的教材里听说的。
在她回来后，我又恢复了我的写作计划，我的小说结构愈加清晰，这个期间对平面设计中的图底理论的研究让我受益良多，我开始更多地注意小说在格子本上每一部分之间的造型关系，我每天做的更像是画画而不是写作，一部会呼吸的诗，我如此感叹。
那个神秘而不可提及的两个月，就像我从未实现的电影和小说，永远以一种“潜在”的方式存在着。
时间在静默无声中分叉。
我发明了一种奇怪的哲学，在这种哲学里，我把已经发生的事情视作是偶然的，把还未发生的事情视作是必然，就像在“明天是否会发生海战”的判断里，只有“明天既有可能发生海战也有可能不发生海战”的命题才必然为真。
因此，为了维持总体的真实，我必须把我的生活一分为二，一方面利用我的知觉能力统摄暂停以后的电影，另一方面认真地延续那段被透明了的两个月，直到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我通过那些录像带反反复复地进行治疗“那个她没有回归的世界”里的我，努力地阅读自己写下的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