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裂像虚焦》（3万字，慎点）(13)

一盒录像带？这是什么意思？
她递给我，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又是这种可恨的傲慢！
 “变化发生在第二十一帧和第二十二帧间。”她冷冷地说。
 我看着手中那盒录像带。
第二十一和二十二帧之间。
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不同的。
我很早就知道，在一个人的历史中，总有一些时刻，总有那么一些瞬间会比其他的瞬间更为特殊，只要把握住那些转机，可以达到的结果将是云泥之别。
你把一束射线射向宇宙一颗千万光年以外的星球。开始时的毫微之差，都会在千千万万次草木枯荣之后放大为荒谬的天各一方。而当你只是一束笔直的射线，而当你只是一束光，你只能在她身边——在面对那个咫尺天涯的距离时——绝望地擦过！仅仅需要在开始的时候往右边再过来一点点！拜托！就只要一点点！你的指令从这里返回地球需要消耗和你从地球来到这里同样漫长的时间！光速已经是整个宇宙里能达到的最高速度了！你要明白！你现在可以责备的只有自己在出发时候的冲动和不留余地。在光速恒定的宇宙定律下，我甚至在那个最撕心裂肺的瞬间都没办法慢下来半分——用那一点点的减速来表达我对错过的遗憾，以不至于让她把我当作只是宇宙诸多轻浮的射线之一——那是宇宙中的脱帽礼。而我现在变成了一个粗鲁且缺乏教养的烧炭工人，在望穿秋水之中头也不回地往更宇宙更深处冲去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反反复复地倒带，以把握那扭转乾坤的一瞬。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的指纹，打扫我留在现场的细屑、毛发。
我看见自己的动作是如何被分割成24个凝固的瞬间的。
最开始只是为了搞清楚事物在运动过程中那个面目模糊的样子，比如马儿奔跑时是否始终有一只蹄子着地，比如被抛的猫在落地时总是站着的秘密。
但是到后来，当人们认为一卷胶卷能对人类认识一个运动的动力有所裨益的时候，事情就开始走向了可疑的方向——因为在力与力的传递之间，又有谁可以断定，哪一帧比另一帧是这个运动更为根本的那个原因呢？
当摄影从一种确认“姿式”的努力变成一种追问原因的技术，一个原本属于素描画家的问题也就归属到了逻辑学家名下。
电影如果是运动的影像，那么我实在好奇，把麦布里奇称为电影之父到底是哪个笨蛋的主意？众所周知，他一直在做的恰恰是把运动叫停！
我欲求更高的快门转速，欲求那个只打开一道狭缝的帘叶在一秒钟旋转超过二十四次的机器，以求在那些点和点之间找点那个更为决定性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