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二十（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1(2)

那里是一片熟悉的云遮雾绕，就算再大的山风，也吹不开绵厚湿冷的阴翳，死一般的静寂，似乎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遥遥望去，我由肩至背升起了一片凛然，令我的肌肤表面一阵微微的发麻和颤抖，夹杂着那种直透入心底的彻骨的寒意。那是一种对危险的直觉。自从我成为鬼主以后，我已经许久不曾经历过了。
就在那云雾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含着一种令我不快的欲望和贪婪。
而那隐约的琵琶声，正是十面埋伏，铮鏦之声杳然起处，正是一折“设伏”，扫弦急如骤雨，泼头浇来，即使谷中一片嘈杂乱象，却依然掩不住那弦声中的令人窒息的迫人的危机，似乎是暗夜中的一只伏兵，趁着夜色迫近我眼前。那乐声虽急，却丝毫不乱，暗暗扣合心脏的搏动，隐含的威压之意竟似将心头每一声激跳都紧紧攫住，然后满含恶意地捏在手里揉搓把玩。谷中杀作一处的众人，无论是鬼谷中的群鬼，还是正道群雄，精神似乎为之一振，眼中凶光暴起，面上筋肉抽搐着神情益发狰狞，喊杀声也更加凌厉，每一刀一剑都朝着对手的要害之处招呼，自身却俨然门户大开，竟似完全不在意生死。一霎时，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要被这声声琵琶裹挟进去，目光黏缠在杀入人群中，将诸多小鬼左一剑右一刺地砍倒，所向披靡的莫怀阳，心头油然升起一股几乎想要扑上去将他一斫两段的嗜血的杀意，不由一惊。

这琵琶声，竟似隐隐能控住人心，至少，能让人失去理智的判断，激发血脉中原始的兽性。
随着琵琶铮铮和风声呼啸，自极远极远的地方，隐约腾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异声，竟似有无数凶兽咆哮着奔腾着，向着鬼谷四敞大开的大门涌来。那声音本离得甚远，但却来势极快，很快耳边便想起无数杂沓而笨重的践踏地面的声音。对，就是践踏……近了以后，我才发现那应该不是兽潮，因为那应该是无数人类奔跑的脚步声，而不是野兽的蹄声。可人类的脚步声应该更轻，也更有节奏感，不像这种在地面上拖着腿脚的笨重和蹒跚。且那奔跑声虽然笨拙，却有着人类不可能有的迅疾的速度。而那怪声也越来越响，响得令人胆战心惊。只一眨眼的时间，山风便狂卷着一种血肉狼藉之后腐烂发臭的恶味扑上我的面门，令我一阵阵作呕。
可谷里捉对厮杀着的众人，却大多数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