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赫拉克勒斯(6)

“对……你说的一点没错，可以说我的写作过程，完全是这样的……是的，我的行为与其他那些我看不起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但既然你能看出来这一点，那么与之相似的，其他人的精神层面上的虚伪，你不会意识不到吧……”
“我当然看得出来。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整天看着你发疯，然后给我看你写的那些无聊的东西？比如说，你想创造一种电影感，于是就在叙述中突兀地插入一句描写。最可笑的是，你一定会嘲笑那些你看到的采用同样拙劣手法的文章，却对自己的十分欣赏……我只是觉得相比于其他人浅层次的虚伪，你的更加“精致”一些……怎么说呢，感觉你有一种深层次的东西，但实际上还是通过伪装而得到的。”
乔治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站了起来，换上了一种冷漠的口吻对伍德说：“那既然这样，你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在这里了。我从一开始就理解你的想法，只不过是在潜意识层面，但当这种理解的状态不再是仅仅存在，我也就没办法再当作我并不理解……你说的对，我还是在自我欺骗。”说到这里，乔治又瘫坐回了椅子上。
伍德把剩下的咖啡喝完，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最需要认识到的大概是你所作的事情与原本目的之间的差距，实际上来源于你的自以为是和脆弱的虚荣心。顺便说一句，你的咖啡要凉了。”说完，伍德就离开了咖啡厅，留下乔治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盯着咖啡中的冰块。“咖啡要凉了。”乔治小声地自言自语，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咖啡厅的柜台边坐着三个刚放学的年轻人。他们大声地交谈着，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阳光透过靠街的玻璃窗投射在深褐色的木桌上，令空气中的尘埃无从遁形。当所能找到的共同话题终于消耗殆尽，对话中除了几个重复的词语再无其他元素时，他们中的一个名叫杰克的学生发现了坐在窗边的乔治。于是他向他的同伴提议离开这里，然后起身走到乔治旁边，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不出他的意料，乔治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作出回应。杰克很了解乔治，知道提起乔治的劲头需要时间，因此他没有在意乔治目前的颓废状态，拉着乔治走出了咖啡厅，另外两个人也跟了出来。他们边走边继续欢声笑语，乔治则低着头走在旁边，脸上依然堆着阴霾。杰克觉得有些尴尬，因为是他把乔治这个不合群的人带进了他们当中，乔治却如此令人扫兴。这时他发现街边散落的枯叶与乔治的神态十分契合。
为了缓解尴尬，他让乔治站定，拍了几张照片。拍完后他对乔治说：“快过来看看这几张。”乔治走到杰克身旁，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照片。照片中的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盯着由灰白砖块铺就、满是落叶的的地面，身后是斑驳的岩石墙面。乔治抬起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与杰克和他的两个同伴同时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杰克问乔治照片拍的怎么样，乔治带着笑容说：“他妈的一点也不好。”

2020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