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域之外(13)

“那个，你叫雅可，对吧？”黑暗中传来温柔而充满担忧的声音，“是不是刚才的粥不够喝，离外面天亮还要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还是再休息一下比较好。”索菲娅来到房间的另一侧，将油灯放在柜子上，她缓缓地跪到地上从柜子里摸索着什么。雅可也顺势走到索菲娅的身旁，将油灯提在手里帮索菲娅更好地看清柜子里的东西，“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在雅可的帮助之下，索菲娅拿出一瓶玻璃罐，两人一同在桌子上坐下。罐子里装着某种风干了的植物花朵，黯淡的灯光让雅可不能清楚地分辨究竟是哪种植物，“这是菊花茶。”仿佛看穿了雅可的想法，又或者是她本来就很喜欢向别人介绍自己的爱好，“我以为离开了家乡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喝到了，但这里很神奇，总是会出现你意想不到的东西。你想要来一点吗，虽然用冷水泡的味道会差一点，但总比没有要好。”她根本没打算等雅可回复，便自顾自地在两个茶杯里面散放起风干的菊花，再倒上一些凉水。“稍微等一等吧，入味一点会比较好。”
“你和你的丈夫看起来都很平和，就好像灰域没有给你们带来任何的影响。”雅可双手捧着茶杯，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加热茶水。“难道说其实学者和探险家们都错了，灰域的伤害性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巨大。”

“灰域很宽容呀，它平等地与你交易，想要什么，就用别的和它交换就行了。”索菲娅看着雅可，她的美貌就像是宫廷当中悬挂着的画像一般，精致典雅而不带一丝世俗气息，而这样的女子却在灰域之中与一位农奴的儿子生活在了一起。“我在家里的花园玩耍，只是想着那还没有遇见的所有一切童话般的际遇，便来到了这里。我的记忆总是在消散，就像是橡树的种子一般落到灰域当中，有时候我能在一些事物里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总是一转眼又忘记了。你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你让我想起了许多事情，我明知道很美好，却发自内心地不知道如何感动。”索菲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用手捏住披肩的两边并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如果你要出去的话，就在门旁边拿着伞吧，我会和凯奇解释的。”她慢慢地从灯光的范围里消失，只留下雅可和整夜的暴雨。
门旁的角落摆放着一把带有复杂纹饰的花边阳伞，它就像是与岁月隔离，保持着自己曾经光鲜靓丽的外表，在这灰域唯一的避难所里为某人保留着那份至关重要的情感。雅可拿起阳伞时，手掌心感觉到一股温暖，“这不正常。”她如此想道，她担心自己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有可能就会遗忘什么，或者是她已经遗忘了什么。也许手中的阳伞根本无法在暴风雨当中支撑，她走出屋子的一瞬间就有可能遭到灰域的吞噬，但这世界上也不存在任何东西是能够通过逃避来解决的。她抬起了门锁上的横木，在右手的牵引之下木门不做任何抵抗便被打开了。预想之中的疾风骤雨没有到来，反倒是半轮黄日在天海交际之处散发着无比耀眼的光芒，让雅可的双眼本能地眯成一条缝，恍惚之间，她仿佛置身于完全不同的空间当中。滚滚袭来的海浪敲打着沙滩上的碎石，回首望去，罗伯特的屋子远远地伫立在绿地之上，尚有余温的海水灌进雅可的靴子里，顷刻便又没过她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