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域之外(14)

灌木，山丘，打湿肩膀的海浪，吞没丛林的焰火，海底，巨大的虚无之躯，海水即将没过头顶，如果此时伸出右手的话……
是的，雅可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她知道在时间的尽头之处，不会留下她的痕迹，她会在某个远离人烟的湖泊里沉谧地死去，她看到了有关于自己的终结，那是星辰变幻，是亘古不变的世界与行固期间的日升月落，是一颗超越了时空之影的子弹。刹那间，一切不允许被世间知晓的秘密跟随着夜空中的流星群奔走而过，她看到时光逆转，她见到了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食物，她目睹巨龙的翅膀撒下星辰的碎屑，她看着极北之光在黑夜中因为魔法而起舞，这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啊，但这个世界不会记得伟岸的高塔，也不会赞扬复苏的萌芽，历史的一切便只有从毁灭到另一次毁灭——她与起源战争中的难民擦肩，鲜血与尘埃，干涸的尸体里挤不出人性的泪水，而所有这些时刻，最终都将消散在无法辨认的地平线，一如刺破夜幕的流星。一叶扁舟如何承载时代的风浪，一个凡人又如何抵抗命运的伟力。
雅可平躺在渔船的船尾，身边包围着一堆渔网和丝线。一阵旋律优雅的哼唱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动人，是维朗克北部的民谣，讲述着两个流浪的人如何悲伤，如何相遇，最终如何离去的故事。夜晚的大海是具有魔力的，它会引导星辰的辉光，会替人在绝望的黑暗中寻找到通往明日的月亮河。雨，人如何能够在一片漆黑的萧瑟之夜里辨认雨水，是众多雨滴碰撞海面组成的和弦，又或是被雨幕扭曲的奇异星光。雅可总是等到雨水坠落在自己的外套上，那份不带情感的，冰冷的，孤独的沉重，会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仍然倔强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一些吟游诗人常常把雨比作天空的眼泪，让大海承载那份遥远的悲伤，而雅可看到了奇迹，自渔船周边，她看到无数的海水化为雨滴重返天空，沉默的话语涌向云端，是要随风远去，还是就此飘散。雅可所看不到的是，在幽暗的海面之上，无数发光的藻类正在随波逐流，它们争相涌向浪潮的最高点，只为呼唤那遥远时空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