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环状乐园(3)

“你知道的，我们这里没什么生意，所以通常是朋友们来住，偶尔还有离家出走的小鬼。”老板娘从容微笑，随即转过头，嗓音穿透了整个楼层。“你们两个，小心不要摔倒！”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叮嘱，语气听上去就是孩子们的第二个母亲。
“离家出走？”久远的记忆浮上水面。有一次，我动手打了高中同桌，父亲赶到学校后又打了我，那个夜晚充满了血腥气息，而我做出了相似的决定。一些属于青少年的创伤，不合时宜，也早该成熟地与之和解。
“是啊，”她放声大笑，“从岛的南边到北边，成群结队背着书包骑自行车过来。”
三
老板娘告诉我出门右转就能看到一家餐厅，让我先去填饱肚子。她很了解客人：热烈的温度里，我的确反常地食欲大增。这里的食物应该有海风的味道，譬如汽水、烧烤和各种鱼贝。公路笔直但不宽阔，两侧是肆意生长的绿色植物，能看见海，近在咫尺，也能听见海浪的声音。三两个女孩在路边结伴而行，身穿相同一种制服，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左右，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

“嗨——！”
“下午好！”
她们毫不吝啬欢笑，即使送给完全陌生的人。
没走多久，餐厅的招牌立在路边。那里一半在室内，另一半搭了防风遮雨的凉棚，可与大海、阳光一起享用食物。零星一两桌客人在藤编式的圆桌周围小聚，还有一个女孩，身穿白色吊带短裙，独自大快朵颐。我的目光擅自多停驻了一会儿，看到她的长发梳成两股麻花辫，露出优美的肩膀和颈线。
我向店内唯一形似服务生的人点餐，希望他随便上一些当地的美味。那小伙子十分年轻，话说得断断续续，眼神不时逃到很远的地方去。寥寥数语，他便走开了，我拿出手机，坐在椅子上转过身，试图记录下眼前的风景。碧蓝无际的海的颜色，椰树叶随着风摇曳，一切都在起舞，都在呼吸。可惜的是摄影技术不尽人意，手机摄像头也存在缺陷，注定无法带走此处美丽的全貌。我保持这个姿势，举着胳膊扭回去，周身的光影迅速映在了屏幕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好像正和谁玩着无聊的游戏。但是，转身过程的终点莫名出现了一抹晃眼的白色。穿连衣短裙的女孩突然换到了我对面的位置，双手撑着圆桌，托住脸颊，眼睛笑得弯弯的。画面不经意颤了一下，可她仍然没有变化表情，似乎在等我放下手机，抑或期待一名素未谋面的旅客为自己按下拍照键。她像小鸟，像一只月亮。海岛柔润的风更热了些，我就那样与景框内的女孩相视，拇指悬在圆形的图案上，犹豫着将她留在我的相册里是否过于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