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环状乐园(2)

再睁开眼，飞机已经落在跑道上，深灰的地面和近在咫尺的草坪从窗外快速划过，远处是连成片的椰子树。长途跋涉的旅途结束了，我们抵达了终点，但我在梦中错过了那副景象，错过平坦的珊瑚礁岛屿孤单地漂浮在海洋上。
二
乘客们取出行李舱的东西，不急不躁地离开。每个人携带的都只有手边那些，或许一部分原因归结于航空公司无法提供更多托运额度。我向空乘员道谢，从登机梯走下去，随着人群进入不远处低矮的房子。那里有接待外来者的柜台，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那儿，穿一件花色衬衫，黑发浓密，脸上显得很干净。他办手续的速度很快，不需要反复核对，只是看一眼，抵着起了裂纹的木头桌面往机票上盖个戳。
“哦，你是游客？”忽然，他对我笑了笑。
我点点头，也用相似的表情回应。不知道这个笑容是否自然，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必须解释为什么要来到这儿。
“欢迎！欢迎你，朋友。”他双眼亮了起来，右手越过桌面，摊开掌心。“我们岛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很少有游客来。”

“谢谢，真的。”我接住他的手。全世界表达友好的方式都一样。
“对了，我叫彼得，还有……祝你玩得愉快。”
男人把机票递回来。他始终用一种略高的音调与我交谈，似乎太久没见过前来旅游的新面孔。这让我觉得安心，觉得奇妙。以前，那些守在海关的工作者从未和我交换过姓名，他们只是一脸严肃，掌控并调度你的任意身份信息——好像很不公平。我朝他挥挥手，然后走出房子。现在能够好好欣赏这片海岛的风光了：炫目的太阳，形状分明的云；远处，天空仿佛落了下来，落到巨大的椰树叶子后面，与沙岸和海洋相会、混融。
彼得没忘记提醒我去哪儿入住。小岛的道路直来直往，不难找到位置。旅店是一栋两层高的浅绿色小楼，墙面上有风雨的痕迹。店内装潢皆为木质，透着一点儿古朴的氛围，但十分干净。柜台前，老板娘与我打了招呼，这位肌肤黝黑的中年女士没把惊讶写在脸上，却告知我是她见过的第三百零六个观光客。
“可以住在这儿。”她带我去了二层的小楼，推开离楼梯最近的一扇门。房间四四方方，窗前有一张双人床、一个矮柜、一具衣柜，左手边是一间还算宽敞的白色浴室。我放下行李箱，接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匆匆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