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如影随形(8)

像是这个动作给了他信心一样，父亲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像装满的水缸，沉沉的：
“不赌了，烟也戒了。没意思，带不走的。”
“...我最珍贵的，就是你和你妈两个。”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
“这些年，对不起你们娘俩。”
“我这上半辈子，过得像个混蛋。她离开我，也过个好日子。”
“我的下半辈子...就是把你照顾好。其他的，不想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青年的手中，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大学，好好念完。你也没和家里说过学费，我都取出来，都给你，不知道够不够。”
“少打点工，轻松一点，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这些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父亲的眼睛红了，他提起拳头想狠狠地捶一捶桌子，在落下时又忽地收住，看向青年的脸，眼中冒出胆怯的光。

青年沉默地握住父亲的拳头，越过桌子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感觉到，父亲的肩膀先是变得僵硬，随后又变得柔软。
父亲的手犹豫着搂上了他的后背，温度从肩膀和背部传来，融化着青年的心。被称为家的遥远而陌生的名词，突兀地对他打开了门。
“新的同学们都很优秀，也对我很好。没人在意我的过去，我和很多人成为了朋友。”
“曾经我认为无可救药的父亲，突然向我敞开了心扉，说要和我好好过日子。”
“时间并不改变人，它只是让我们变得更加成熟。它能让坏人变得更坏，也能让坏人变好，能让好人变得更好，也能让好人变坏。”
“我觉得长大并不是一件坏事。”
青年靠在卧室的椅子上，台灯的光亮着，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它沉默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四】
厨房里投出亮光，刀刃碰击案板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妻子正在准备女儿带去学校的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