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湖中仙(9)

在那湖的中心，不知何时已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像丘，但逐渐变得蜿蜒细长，在那漆黑的细长的尖端，一轮苍白清冷，但却足够魅惑人心的圆月，摇摇晃晃，好似被水雾虚化的蜃，无声的照向了这里。
自那之后的记忆，破碎，模糊，亦幻亦真。这是后来我听找到我的滨县官兵，和张家其他仆从说起，我半夜凄厉的哀嚎闹了半个县城，若不是那半瞎的门房用砖头给了我一下将我砸晕，我可能会一直这么狂奔叫嚷直到力竭。等到我逐渐清醒，恢复了神智，已经是半月之后了。这时候我才知晓，少爷这半个月果然都没有回来。因为可以攀做是同窗，县太爷也亲自来了几次，但最后也不过是以路遇强盗，少爷不幸被害结了案。虽然这之后张老爷曾逼问过，我和少爷那一夜到底去了哪里，但很长一段时间，我依然处于半疯半傻的状态，所以他想要收敛亲儿尸骨的企图究竟没有得逞。
又过了一年的光景，京城那里下了皇旨，千年来一直延续至今的科举，竟然彻底被废除了。那几天城里的读书人掩涕嚎哭不止，大有我当时疯傻的架势。又连续半月，淀湖上经常捞起那些没有出头的书生的尸体，不过因为地点，我便不敢再去看热闹，也不敢去打听那淀湖村如何，总之平日里滨县的人们就从不将那破小封闭的渔村放在眼里，在与不在，竟然没有半点儿传言。

再后来我的神智稍好，就辞行了张家。当时有很多人都往西走，我在滨县这里没了亲戚，又因为少爷的事丢了名声，所以没有多少犹豫的，我也加入了那些人的队伍里，一直到了现如今这处风光河山与故土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我的心，才终于不惊颤了，便就地找了个糊口的活计，安顿了下来。
我确实还是害怕的，在这里没有湖，没有波光粼粼的水气，但是只要还在这天下，那月亮却走到哪里也躲不开。我唯有将门窗封紧，早早的闭眼安睡，就像个在山林里遇到食人野兽的蠢汉，总觉得自己趟地装死，那畜生就可以慈悲的放过自己。
然而我知道，月亮就是那东西的眼睛，那东西看到了我，少爷看到了我，高个子的渔夫看到了我，赤裸的巫女也看到了我，淀湖村的村民们。
只要有月光的地方，我便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