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赛马娘】朝花，夕逝（无声铃鹿）(6)

“我会死在手术台上，这我都和医生确认过了。我得感谢那个好心的医生，他愿意去赌上自己的职业声誉来给我开刀。”训练员平淡地说着，仿佛自己的死亡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奇怪的是，我现在甚至觉得死亡对我而言是一个可以支付的代价。”
为了活下去而支付自己的生命，这是个悖论。
“训练员！你这是，你这是拿你的生命在开玩笑！”
“那你一刻不停的大逃，又何尝不是在拿你的生命在开玩笑？”
正准备上前和训练员对峙的铃鹿被训练员突如其来的爆发镇住了。训练员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似乎是在嘲讽那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自己。
“铃鹿，其实……我最近才发现，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相互理解过。”
天空中翱翔的飞鸟，她本该与搁浅的鳞鱼没有任何交集。鳞鱼不明白飞鸟为何要振翅而上，空气会将她的肺碾成细末，飞鸟不明白鳞鱼为何对执着于海，咸水会将她的羽翼染浊。或许，从一开始，她们的相遇就是一个荒诞的错误。
铃鹿的唇嗫嚅着，她摇了摇头，仔细在脑海中回顾着她与训练员共度的日子。但偏偏越是绞尽脑汁地去回忆，记忆深处的细节便愈发地模糊不清。她记得训练员曾对她许下的诺言，在铃鹿退役后，两个人要一起去北海道看那座很漂亮的白色博物馆，去岐阜的荞麦面馆大吃一顿，去乌拉拉的老家摘柚子玩……

但铃鹿似乎只注意到了训练员用言语描绘出的愿景，沉迷其中的她没有在那时握住训练员的手。
“我们各退一步吧，铃鹿。我不会再干涉你的跑法，相对的，你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训练员用手转动着轮椅的一侧钢轮，让铃鹿得以看清她的脸庞。倾斜的阳光从侧边点亮了训练员脸上的泪痕。
我的一生都充斥着廉价的悲剧，我厌恶了在夜晚中承受着剐骨般的痛，然后提心吊胆地等待死神用刀柄敲响我的门扉。
我不想成为转瞬即逝的鲜花，我想像干花一样，能够欣赏每日初升的阳光，哪怕代价是容颜枯萎，青丝尽褪。
这是第一次，无需任何言语，铃鹿读懂了训练员的目光。
“我想陪你，一起走下去。”
四、
来时病痛缠身，去后归于烟尘。
此身千疮百孔，此心归于一人。
铃鹿在墓前想起，训练员曾对她说，承认自私的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说不定我对你的爱是建立在羡慕的基础上呢？看到你在赛场上奔跑的样子，就好像我就在你的身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