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加蓝(4)

当我陷入痛苦的境遇时，就注意到我最先的梦想。母亲问我长大后想干什么，我回答说，除了编导以外的任何工作我都不想做。她，她是恐惧的，她看了我那么一眼，就什么也不再说了，而是把当时堆积的所有话语分散到日后的每一天。那些日子我是忘不了的，我可能又是一个离她而去的角色，上一个是我的父亲。尽管我们两个都是她的黄昏，他酗酒，家暴，逼得她没什么指望。离婚的那一天，她给我讲述了当时的情形，由于情绪的作用，回忆似乎变得很柔和。她坐在小区下面，面对着夕照，再一次抬头张望原本有她一份的房子。她放弃的干干净净，一如她结婚的那一天，就像是上交所有稻谷后蹲坐在草屋门前哭泣的苦农。这是最后一次，她看了我，就看了那么最后一次，以后没有再去。是的，我可以说，就让我来说，我的母亲，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活着，她比任何人都值得我的同情。

不过太晚了，当她出现的阴暗神情被我看到的那一刻，她在我身上施降的所有气味消失不见，在我的眼里，她成了一段没有颜色的影片，无限制流畅地一直播下去。等到她收到一份有关她生活影子的一部微电影时，我才又能在睡梦中听见她那带有倦意、温馨的笑声。
真的，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浮在记忆表面，总能牵扯出最底层的感慨。那个时期，还不被人知晓光鲜背后的事。我动笔写这些事的时候，围绕着我们几个人，我记得，一共是五个人。至于我为什么会去，回答这个问题，我真的想哭，不为别的，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想做一名编导，决心是那么巨大，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五个人一起练舞，舞室气闷不快，我心里总是又惊又怵。总管的棍子不论对谁都做得出，不要去惹他，那是危险的，会引祸上身。只有在涉及……天哪，她在母亲骄傲的尊严，竟然已经无法让她和他对立了。我仿佛又看到她那脸上浮现出虚伪，眼望他的脸，微笑着点头，不过轻轻咬紧的牙关依然可以看出心中的恼怒。对这种卑鄙无耻强忍下去的回报是什么？她也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还是不敢承认？在当上编导的前几年，怕是一定想得起来。围绕这样的记忆，是每个灰青色的不眠之夜，不论是怎样的场合，哪怕是高考的前一晚，哗哗的风声透过窗户变成水流作响，风加大了，就变成怒吼的波涛，我也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