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门罗：我是如何遇见我的丈夫的(8)

“我对制作广告牌不在行。”
“挺好的。”我回答。
“我并不需要大肆宣传，口碑通常就足够了。完成这个，让我今晚如释重负。我很放松，凡事得悠着点儿。我没告诉别人，女士们会顺便到这里来拜访我。”
此刻我突然想起了孩子们，顿时再次陷入恐慌，很担心万一他们中的一个醒了，却发现我不在家。
“你这么快就要走？”
我勉强还记得一点礼貌。“谢谢你的香烟。”
“记住，我以我的名誉发誓。”
我横穿赛马场向皮布尔斯家奔去，一路上心惊胆战，唯恐看到从镇上返回直驱家里的小汽车。我的时间感已经错乱，我不晓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多久。万幸的是，我回来得还不算太晚，孩子们还在沉睡。我扑到床上，径自躺了下来，想到这惊险的一天有个多么幸运的结尾，不管怎么说，在所有需要感恩的事情里，我最感激的莫过于此：幸亏不是洛蕾塔·伯德当场抓到了盛装的我。
赛马场及其毗邻地区并没有被随意践踏和毁坏，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但围绕房子周边的那些区域，确实开放的程度更深了。广告牌就悬挂在赛马场的大门上。顾客大多在晚饭后光顾，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下午就过来了。伯德家的孩子身上虽然没有五十美分，也都簇拥来了，他们在大门附近来回晃悠。对于飞机的降落和起飞引起的喧哗和骚动，我们已经习以为常，那早已不再勾起我们的任何兴趣。自从上回晚上从那儿回来，我就再没有涉足那里，但他来汲水时，我见到过他。我会出来坐在台阶上，尽量做些需要坐下来处理的家务活儿，比如择菜。

“你为什么不过来玩呢？我会带你上天兜风。”
“我正在攒钱。”我说，因为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为了什么？筹措结婚费用？”
我摇了摇头。
“等飞机闲下来的时候，你过来找我吧，我带你免费上天玩一圈。我想你应该过来，再来一支烟。”
我使了个眼色，好让他赶紧住嘴，因为谁也不知道孩子们什么时候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门厅里，而且皮布尔斯夫人也许会在房间里亲耳听到这些话。有时候她会出来跟他闲聊几句。他告诉了她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他甚至懒得跟我提起。不过当时我也并没有想到去问。他说他曾经参战，就是在战场上学会了驾驶飞机，如今他没有办法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他更中意操控飞机在天空中飞翔。她回答说她不能想象有人会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尽管有时候，她说，她是如此无聊以至于想要亲自去尝试些新鲜事儿，但从没有想过到乡下生活。这都是我丈夫的主意，她说。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也许你应该开设飞机驾驶培训课。”她说。
“你会来上课吗？”
她只是回之以大笑。
尽管两位神职人员在讲道时呼吁大家抵制上天飞行，但星期天的空中飞行依然非常热闹。我们全都坐在外面观看。乔伊和希瑟追随着伯德家的孩子一道翻过篱笆出去了。在他们的母亲整整一周都在阻止他们去那里之后，他们的父亲总算开口放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