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门罗：我是如何遇见我的丈夫的(7)

但也仅此而已。
我上了楼，确定孩子们已睡熟，接着就出了门。我必须要去做这件事。我穿过马路，走进了废旧的赛马场大门。停落在那里、在月光下通体发光的飞机看上去有些古怪。就在赛马场较远的那一端，被茂盛的灌木丛所覆盖的地方，我看到了他的帐篷。
他正坐在帐篷外面抽烟。他看着我向他走去。
“你好！你是打算上天兜风吗？恐怕你得等到明天了。”他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说，“哦，原来是你。你脱掉那身长裙，我都没认出来。”
我的心狂跳不已，我的舌头几近干涸。我必须说些什么。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咽喉被重重封锁住，我如同一个聋哑人。
“你是想上天兜风吗？请坐。抽支烟吧。”
我甚至没有力气摇头拒绝。于是他递给我一支烟。
“把烟放到嘴里，不然我可没法点燃。幸好害羞的女士我见得多，知道怎么应付。”
我照做了。事实上这不是我第一次抽烟。在老家时，我的女友穆里尔·洛厄曾经从她哥哥那里偷烟给我。
“看看你，你的手在发抖。你过来是想跟我聊会儿天，还是有别的事？”
借着猛然冒上来的冲动劲儿，我脱口而出：“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条裙子的事情。”

“什么裙子？哦，那条长裙。”
“那是属于皮布尔斯夫人的。”
“谁的？哦，你的女主人的。事情是不是我说的这样：她不在家，于是你就穿了她的裙子打扮自己，嗯？你一身盛装，将自己装扮成女王。这不怪你。你吸烟的方式不对。别总是喷出来。你要吸进去。没有人教过你怎么把烟吸进肺里吗？你很害怕我会出卖你，是吗？”
我没有办法点头表示认可，我不得不默认他的说法，而这让我感到无比羞愧。我只是抬眼看了看他，他从我的眼神里读到了回答：“是的。”
“嗯，我不会出卖你的。我绝对不会提起这件事，更不会让你难堪。我以我的名誉向你发誓。”
看到我甚至没有办法用语言向他表示谢意，为了将我从这窘境中解放出来，他改变了话题。
“你觉得这块广告牌怎么样？”
就在我的脚下横着一块广告牌。
从天空俯瞰整个世界。成人一美元，儿童五十美分。专业飞行员驾驶。
“我原来那块广告牌风吹日晒的早已破旧不堪了，我琢磨着得做个新的。这也是我这一整天都在鼓捣的事情。”
广告牌上的字体确实不怎么好看，我心想。半小时内我可以写出更漂亮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