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门罗：我是如何遇见我的丈夫的(2)

“好了。”皮布尔斯夫人的声音变得活泼明快起来，紧张情绪消散后，她就会这样子说话。“赶紧都回屋子里去。别像一伙农民似的傻愣在这里。”
她这么说并不是要伤害我。她从来不会这么做。
我手里的甜品就要摆好时，洛蕾塔·伯德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纱门门口。
“我还以为飞机会径直撞进你们家，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呢！”
她住在邻近，皮布尔斯夫妇一直以为她是个地道的农妇。其实他们并没搞清楚这中间的差别。伯德夫妇并不靠种地务农为生，伯德先生在公路上做事，酗酒的恶名早已流传在外。他们共生育了七个孩子，这里的“高速”杂货店已将他们列入黑名单，拒绝向他们赊售任何物品。如我所说，皮布尔斯夫妇对伯德家缺乏更深入的了解，他们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邀请她一起共进甜品。
在他们眼里，甜品根本不重要，不值一提。随便一碟果冻或香蕉切片或罐头里的水果就可以敷衍过去。“家中不备甜品，至死蒙羞不已。”这是我母亲的格言，但皮布尔斯夫人显然不这么看，更不消说会去这么做。
洛蕾塔盯着我拿来一罐桃子罐头。
“哦，别麻烦啦，”她说，“对这些锡罐头盒里装着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的肠胃从来都不能适应。我只能吃家里手工制作、自己罐装。”

我本可以扇她一耳光。我敢打赌她这辈子从没储存过水果。
“我知道那个飞行员为什么在这儿降落，”她说，“他获准使用这块废地，让人们乘他的飞机上天兜风。只要一美元。他一直在搞这种事情，上周在帕默斯顿镇，再之前在湖岸上游那些地方。我没兴趣，即使你替我付钱，我也不会去做这种飞行。”
“我可是迫不及待了，”皮布尔斯医生回答，“我很希望能从高空俯瞰咱们这块地方。”
皮布尔斯夫人说她宁愿在地面上观赏四周的风景。乔伊则表示很有兴趣上天兜风，希瑟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愿。乔伊当时九岁，希瑟才七岁。
“你呢？”希瑟转而问我。
我回答说我不知道。其实我很恐惧上天飞行，但我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尤其是在我每日照看的孩子们面前，绝无可能。
“人们将会开车拥到这里来，车屁股后面一路扬着尘土，他们将会在你的土地上四处践踏，随意破坏。换作是我，我肯定要去抱怨控诉的。”洛蕾塔说。她的双腿紧紧缠在椅子下面的横档上，我意识到她显然没有任何要离去的意思，无疑将会在这里逗留很久。即使皮布尔斯医生回到办公室给宠物看诊抑或是应电话召唤出诊，即使皮布尔斯夫人已经离开这儿去小睡，而我开始为午餐忙碌，她也依然会在我的周围喋喋不休。她甚至会不假思索，就在这栋房屋里面表达自己对皮布尔斯夫妇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