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绝招(4)

师父吆喝几声，给学生都喝退了，走上前，两手搭在老郑手腕上，要和他推手。一老一少，手转身移，就在那一方阳光下较起劲来。两旁边，学生们都静下来看。
我爸讲起这段时，眼睛是看穿了空气，盯在墙上，盯在回忆里的。
老郑那天是亮了绝招的。他确信。可要说那是哪一招，是怎么比划的，他又说不出。莫不是所谓的内劲？老郑一脉的形意拳打的都是外家拳，没说过内家功夫的事啊。
两人时而慢，跨上一步，顶着劲儿，扯去一步，留着绊儿；时而快，四条胳膊搭在一起，交错兜转，好像两颗螺旋桨，转起来能推动飞机、航空母舰！
馆里打着，馆外的阳光下，一只蚂蚁左右扭着脑袋顺着杨树皮上的沟，爬上一根树杈，一片树叶。那树叶的茎儿吃劲儿，吧嗒，断落了。那小小的，黑色的蚂蚁攀在树叶上，抓住上面细密的纹路。暗绿的叶片在风中翻转，直落到湖面上，泛起涟漪。等那水波纹褪去时，树叶还在水中轻轻转动。那蚂蚁站在正中，拧着脑袋向边缘的水面试探着。

老师父悠然让开一步，两人的手分开了，呵呵地笑。老郑也陪着笑。
“你俩一定是从小练的。师承何人啊？”老师父盘上道儿了。老郑点点头，自报了家门，顺着师承叔伯聊下来，其实大家都认识，都是朋友。老师父招呼学生给两人买了玻璃瓶的北冰洋，送走了。
我爸一边蹬车，一边拿舌头舔着那颗豁牙。
海淀这边的北冰洋，不行。酸的。
到家，天都黑透了。这辈子踢馆，这是唯一吃过一回亏。
他后来去了上海、长沙、广州、四川，没再碰见过对手。硬是这么一身俊功夫，没混出个名堂来。
倒是老郑家里走动关系，把老郑调到武协工作。几十年过去，做上副主席了，是真正的大师了。我爸好面子，人家成就了，他便不再主动拜访，关系也生疏了。
“但交情还在。”他坚持这样认为。开春儿过生日，人家还邀请他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