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散材(2)

小事轮不到陆师傅出马，每当有人拿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去找陆师傅的时候，第二天村里必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或喜庆或悲伤的锣鼓声。
当然，要说村里人一同赞叹的，定是陆先生做的那一口好棺材。
而评价一个木匠好不好的标准，恰好是会不会做棺材。
一个好的木匠应该是会做好棺材的。
奶奶说：“全村往上倒三辈，谁不是躺在陆师傅做的房子里。”
但陆师傅好久不做棺材了。
听说陆师傅曾经是个打铁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们家那随着我奶奶一同嫁过来的周木匠对此深信不疑，他说，这村头河边那个陆行——就是木匠陆师傅——年轻时是个极其优秀的铁匠，那县令平反贼的武器就是他打的，县令要他三天晚上造出一百把长剑，还特地托了衙门的官员，给他下了加急通知，说要是有闪失，拿他是问，可我看了他第一天第二天，他也只是坐在锅炉旁，啪嗒啪嗒抽着旱烟，只等最后一天的时候，他才提着打铁的工具，来到河水旁边，刚入了秋的河水冷的刺骨，上面还零零散散飘着几篇红透了的枫叶，河边少有在这里洗着衣服的妇女正用洗衣棒敲击着衣服下面的石头，连带着洗着的衣服，她们握着洗衣棒的手冻得透红。她们看到陆师傅慢慢地走来了，便纷纷转头向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笑了起来。

“那陆老头也不气，他抖了抖肩，又正了正脖子，浑身上下除了头的所有骨头全都嘎巴嘎巴响，接着，他提了提屁股，身后背着的家伙也是哗啦哗啦响成一片，接着他像看宝贝似的，把身后的东西轻轻一放，那些的家什便止不住地往外涌，有锤头，有镊子，还有一大堆我不认识的东西，反正是打铁的，都差不离，他挑选了个好的地方，正是那群女人的中间——那可是个好地方，县令之后从里面发现了个比八斤小孩还大的玉，但是陆老头没管这个，他唰地抽出一块生铁，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榔头，他对着那块铁咣咣就是两锤，火星子唰就蹭到那群娘们的脸上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跑了，你师娘没跑，她看着那一块生铁在陆老头手中硬生生被打得通红，又服服帖帖地变软，再一点一点打成一把长剑，陆老头看也不看，就把剑扔到河水里，到最后啊，整个河水都咕噜咕噜烧开了。”
“你师娘看得入迷，回来的时候脸也通红发烫，双手止不住的烧，后来用鸡蛋敷，敷完了，手心手背还生一片水泡。”
可惜，老周说，要不是他性格恶劣，玩世不恭，那指不定在平反贼的时候立个什么功，让县令提拔一下，在之后还能封得个一官半职，到了现在也有个积蓄，那至于现在还住了个茅草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