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芳(3)

“是失语症”，医生对杨帆说。
“应该是之前摔的那一跤，让大脑负责语言区域的部分损坏了，但是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失语症有两种，第一种，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蹦出一两个词，但是他能理解你的想法。第二种，说话没问题，但说的话没意义，大脑失去思考能力了。老太太的情况是第一种。目前病情还处于初期，发现的也早，还是有机会康复的，这个病没办法通过手术和药物治疗，只能通过长期的语言训练来恢复，但是我们县城的医院没条件做康复训练，只能去省会的大医院看看了。”
“不治疗，会有生命危险吗？”
“倒不会，但是拖久了可能会永久丧失语言能力”
“知道了，谢谢医生”
杨帆走出会诊室，看着不远处的母亲，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儿子走近靠着母亲坐下，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他悄悄观察着母亲，花白的头发，稀疏的头顶，爬满皱纹的脸，树皮似的双手。小时候的记忆突然钻进脑子里，小时候候诊，他也是这样靠在母亲身上睡着。一晃眼，母亲已经这么老了，愧疚感跟着上来，为刚才对医生的提问羞愧。

可他有自己的难处，刚给儿子办了婚礼，买完婚房，几十年攒下的老底都搭了进去，还欠了外债。今年本打算把工作辞了，和朋友一起去外省做些生意，但从母亲摔了那一跤后，他不敢出远门，只能在业余时间去跑网约车补贴收入。时间和金钱，两个他都缺。听着母亲平静的呼吸声，儿子暗暗有了想法。他轻轻拍醒母亲，妈，我带你回家。
杨帆在自家门口站着，在想怎么和老婆说，要把妈接过来一起住。心里在推演老婆拒绝的理由和应对方案。他没把握一定能说服老婆，怕场面难堪，就把王桂芳先留在了车里。深吸了一口气，杨帆开门进去。妻子正穿着棉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头染黑的卷发，脸上透着一股精明气。杨帆看见妻子，突然又紧张起来，提前想好的话也在脑子里不见踪影。妻子先开了口，“你妈怎么样了？”
杨帆愣了一下，“医生说，是失语症，得去大城市才能治”妻子并不搭话。杨帆继续道，“要是拖久了，以后就说不了话了”妻子继续沉默，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回应他，“我想把妈接过来一起住”，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强硬些。妻子抬手关了电视，房子突然安静下来。杨帆脑子转的飞快，猜测着妻子会怎么拒绝，自己又该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