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芳(2)
这天早上她上完厕所,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身,慢慢转身,把马桶盖子掀起,用双手慢慢端起痰盂,一点一点挪动脚步。痰盂里的排泄物在晃动,气味窜出来,熏的她皱紧眉头。双腿也使不上力,只能勉强保持平衡,她觉得自己像刚会走路的小孩儿。腿脚好的时候,这就是三五步的功夫,今天挪了快20分钟。王桂芳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她想起早死的老伴儿。
王桂芳终于到了。蹲便器紧挨着淋浴的地方,正对着蹲便器放了个小马扎。她先慢慢放下痰盂,拿起洗澡用的莲蓬头,靠着墙慢慢坐到小马扎上。屏着气把排泄物倒了,用莲蓬头冲了痰盂,又往里加了84消毒液,来回几遍,痰盂洗的锃亮。她靠墙休息,转头看见了莲蓬头,抓过来也用消毒液洗了一遍。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心里的疙瘩下去了。
又过三个月,王桂芳找了个说辞把张姨也辞退了,她又是一个人了。
王桂芳从此极少出门,生活必需品也是打电话让人送上门,为了省运费,一次买下几个月的量。房子朝北,屋子里终日见不到阳光,她觉得自己和外界被隔开了。这间小房子已经成了她的整个世界。她这个年纪也不需要太多睡眠,一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清醒的,躺在床上或坐在沙发上,食物尽可能吃的简单,有时一日三餐都相同。昨天和今天的界限在消失,时间在她身上暂停住了。她坐在沙发上,黑暗让原本狭小的房间无限向外延伸,同时也慢慢朝她袭来。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个东西在和这屋子里的黑暗互相吸引。当她放松身心时,这种感觉便更加明显,在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东西在欢呼雀跃,黑暗在滋养它。
终于,王桂芳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了。那天傍晚,家里的米见底,她拿起手机给粮油店的老板打电话,电话拨通,王桂芳张着嘴,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电话那头正忙着出货,骂了句有病,挂断了电话。王桂芳愣在了沙发上,她又试了好几遍,发现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背上突然就起了一层冷汗。太阳在此刻落山,屋子又将被黑暗吞没,那东西在欢呼,她感觉到。王桂芳着急的想站起来,缓慢又焦急地走向门口的电灯开关。这天夜里,王桂芳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