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神鹿列车(3)

咖啡的热度悄然下降。片刻后，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鹿”有什么特殊含义。她仰起脸，双眸略呈讶异，反问道“你那边没有吗”。来时路上，形形色色的鹿元素丰沛，夺目，脱出玻璃橱窗闪闪发亮。我想起那些，摇了摇头。她右手端起咖啡杯，左手环贴杯壁汲取温热，动了动嘴唇。
传说，这里生存着一头神鹿。无人知晓它的毛色深浅，花纹模样，站起来的高度能否与一个成年女孩比肩，是身躯线条圆润流畅，还是在背部突然长出翅膀。偌大城市中人流涌动、聚散，无数双眼交织出巨大的视线的网，却依然没能捕捉到它一丝一毫踪影。在它以前，画面和语词都失去力量，没有影像，没有描述，但让人充满痴迷，深陷执着。
“所以，这个神秘的……动物，只有大概是鹿的轮廓。”我问。她小口饮着摩卡点头表示同意。“我离开时好像还没听说。”
简女士看向我背后的咖啡工作区，想了想说：“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就流行起来了。”
“大家都不好奇吗？故事究竟是谁先写下的，从哪一天起广为流传。”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她眨眨眼，微微下垂的眼尾流露温柔——就是让我觉得不忍心再追问下去的那种温柔。随后简女士把咖啡杯放在大理石桌面，用叉子轻轻接近提拉米苏蛋糕的边缘。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象出辽阔的古代广场，午后，金色阳光下，诗人手执里拉琴吟唱出关乎神鹿的悠长歌谣。

“在传说里，它会给人什么好处啊？”
“这倒是没有定论。”她说，“我觉得是一种模模糊糊的许诺，只要遇见，就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和幸福之类。”
我仍然不太明白，只知道有些话不必讲得太清楚。我将叉子伸向甜品，触碰其上的鹿角图案，柔软地落下。在B市，没有哪一头鹿被奉为图案。在十年前的这里，也不存在那样神奇的传言。
“你遇到了吗。”
简女士也正品尝着提拉米苏。我接收到她双目微瞠的疑惑神情，又问了一遍：“你遇到了吗。”
蛋糕应该很甜，她忍不住低头笑了。窗外，云和雾霭压得很低。她枫叶色温软的唇也很甜。在干枯冬季里的此刻，仿佛惟有她焕发出奕奕神采。
2.
简女士真名唤作简瑶甜，但她以为，所有浪漫的相遇都得从化名开始。所以，那个夏天，他们在地铁里迎面相撞时，她只说自己叫作Jane。
Jane是一名兼职摄影师，目前工作室只有孤零零的一人，可她才二十四岁，还不缺乏蓬勃朝气和宽广未来。这天上午，她例行出门游荡搜集素材，一如每个以往的周四。A城四季分明，七月亦是夏季应有的模样，暑气升腾，太阳流溢明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