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神鹿列车(11)

舞池里，人们的发梢五颜六色，有的人大面积在肉体刻以个性的符号，有的人则没有。奶油、泡沫、浓烈的酒各自喷薄欲出，填满整个空间。某一瞬，所有舞动者静止下来，如同无生机的机器一样缓慢转首，紧盯住墙壁上那串莫名的字母。
位于中央的他们双目溢出红色液体，张开獠牙，披露出非人的真面目。不好！Jane在内心大喊，下意识浑身颤抖着极速奔跑，企图逃离荒谬的是非之地。她顾不得手中酒杯滑落摔破，冲撞至别墅长廊，却因其余参与者的拥堵而直面撞上他们空洞呆滞的眼。那些口型只不停画出同一句标语，重叠的音声此起彼伏，冲过低重节奏刺入耳膜。
R……N……
Y……E……
诸多语调混合成诡异的突兀。她孤立无援，此刻只想前往生日宴会主人的身边寻求一方安宁。他们当真是夏的朋友吗？Jane曾经对他的人际交往一无所知，海面下的冰山直到这一刻才浮出水平线。今夜的他是什么模样？换以平日，她绝对无法想象夏会出没于与他气质全然相悖的场所。对，他不该在这里的。可如果他不在这里，又该向谁求助带我离开这场摇摇欲坠的疯狂？
别墅里暗红的光激映起生理性的抗拒，音乐犹如尖锐武器相互摩擦，肌肤刺痛，头皮发麻，压力迫向脊柱和胃部。血的味道从鼻尖深入气管，她强忍住反胃的冲动，掀开一道道房门朝一个方向跑着。如果我也喃喃念起那奇异的四个字母，是否能就此摆脱危机？神鹿在上，倘若能听见我的心愿，能不能现在把他带到我身边？

记忆中月光的溪流自指缝溜走，飘然远逝。拐角处，熟悉的影跃出重围。
“姐姐，怎么了？”
他手执一杯掺了冰块和柠檬片的预调酒，像苦夏必备的透明苏打水，清爽气泡缓缓旋而上升。Jane望着他，好像望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夏比平日更加恣意，松散的衬衣，成对的骨钉，无不透露出放肆的弧度。他释放本我，在酒与烟雾之中制造迷恋的幻觉，等待猎物上钩。那双眉眼对近在咫尺之人诱惑私语，昭示着极度的感官欢愉即将来临。
Jane甚至觉得他手中的那杯酒才是真正的夏。没什么，她强作镇定地说，我想先走了。
夏把她揽在怀里，温热的唇凑到耳边：“别走，姐姐，别离开我。”她在坚实的怀抱里停留一刻，又轻轻推开那个男孩。
R、N、Y、E是什么意思？
“姐姐喝酒吗。”夏答非所问，“我去给你拿酒来，在这等我，不要动。”
他笑了笑，兀自转身离去。她眼看着他持杯的手搭上另一女人的肩。他眯起眼睛，瞳孔中似有冰冷的蓝色火焰燃烧。
熟知的脸变得阴森扭曲，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旁侧不知是谁经过踢倒瓶罐，辛辣酸甜的酒汩汩冒出，漫过地板，漫过头顶的血光，漫过墻壁和众人口中无意义的同音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