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川海(5)

小芸总往川海那跑，川海伐齿的时候来，川海磨刀的时候来，川海一个人屋里发呆的时候也来，和川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小芸说话的时候，川海还得干活，他要给锯伐齿，给刨刀开刃，给扁铲磨光。有时候小芸说了半天，川海就只会“嗯“，小芸就生气了，
“川海，你听我说话没！？”
“听呢，听呢。”
“那我都说啥了，你说给我讲一遍。”
川海停下手里的锉刀，想了想，开始重复小芸说的话，说北院那家卖熏烧的，家里有只猫，全身乌黑，偷了吃的，就喜欢往咱这院里跑，爬到院中央那棵大香樟树上，赶也赶不走；说那年秋天风大，你去田里放风筝，吹断了风筝线，你追着风筝跑，忘了脚下的路，掉到了浇地的水沟里，啃了一嘴泥，摔破了膝盖，现在左膝上还有一个碗形的疤，有手指肚那么大；说夏天的高粱地里，下过雨后有一种长得极大极凶的蝈蝈，翠绿里带着点浅红，要是有人去拿它，它准要咬他一口，你总想要那种蝈蝈，却不敢去捉。
小芸和川海在一块，也有不说话的时候，川海画画的时候，小芸就不说话。川海喜欢画，也会画，画啥都挺像，川海画画没有师傅，没人教过他，他在河滩上画，撅一段甘蔗草，画野鱼野虾，在船上画，画那些渡河的人，年幼的，年老的，高的，矮的，他把草纸钉成一个本子，就在那上面画。川海的师傅很高兴川海能画，好的髹漆师傅要会画。

傍晚的时候，川海给师傅去拿猪头肉和猪尾巴，小芸就跟着，一路上，拉着川海的手。
路过鱼摊，小芸问川海，
“你能画鱼吗？”
“能。”
“那死鱼呢？”
“......也能。”
路过卖茶点的铺子，就问川海，
“你能画云片糕吗？”
“能。”
“山楂糕呢？”
“也能。”
“那你画给我看。”
“好，晚上回去就画。”
“我晚上想看你画凤仙花和马蹄草。”
“好，那晚上就画凤仙花和马蹄草。”
“那我们一会吃完饭就去采凤仙和马蹄草。”
“行。”
夏天，没工的时候，川海的师傅要午休，从晌午睡到三点。师傅午休，小芸就拉着川海偷偷的出去玩。玩什么呢？玩的可多了。
余家湾湾里，横着一条小河，叫小潺涧，小潺涧很好看，约莫二丈宽，河床是大片的石头，小潺涧很浅，一脚下去，深不过膝，小潺涧很清，一眼望去，清澈见底。河水从上游过来，弯弯曲曲的河道，湾子里的人为了浇田，挖沟引水，树林里的小河沟，四通八达。小潺涧里有很多三两成群的小白鱼，湾里的人把这种鱼叫小白漂，除了小白漂，河里还有泥鳅，这里的泥鳅生的很大，有大人的一掌长，一指宽，小白漂捉来，做汤好吃，泥鳅抓来，两面煎熟了，撒点盐和辣椒面吃，或是拿鸡蛋炒着吃都非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