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川海(2)

“行了，川海是个做木匠的好料子，这个保人我做了。”
川海想做个木匠吗？他也不知道，但知道以后不用下水了，心里挺高兴，川海怕水，七岁那年下大雨，发了水，水漫过了余家湾，整个中街全被水淹了，川海他爹和爷爷划着船在城里救人，川海和娘躲在屋顶上，眼见着坡下的几家全被大水给吞了，把川海吓坏了。
又过了十天，正月十五，保人回来了，带上川海，去定约。
川海定的这个约叫做“七年一节”，什么是七年一节？就是说川海要在这里学七年，等到了第八年的端午节，农历五月初五那天，川海才能出徒，这七年里，不准退师，学徒期间，没有工钱，师傅负责川海的衣食住行，川海不能结婚成家，师傅打他，不能还手，师傅骂他，不准还口，要是失了手，打死了，师傅不偿命。这些东西，都要拿到台面上，一条一理的讲清楚。川海有点怕生，按手印时，手有点抖，白纸红印，一指头下去，这约就算是生效了，从师行礼，跪地磕头，第一个头，磕给祖师爷鲁班，祖师像前面，一张锯，一把斧子，师傅念一声：给祖师爷磕头，川海就赶紧给祖师爷磕了一个响头，磕完了祖师爷，再给师傅磕头，磕完了师傅，还要给师娘也磕一个头。礼行过了，川海就成了学徒了。

川海的师傅姓余，川海也姓余，余家湾的人大部分都姓余，余师傅是个好木匠，从余家湾到鸣锦镇，都认他的手艺，哪家姑娘要出嫁了，都要请余师傅打上三样东西，子孙宝桶，子孙对碗，朱漆大柜，合称嫁妆三宝。子孙宝桶有三桶，马桶，脚盆，水桶，马桶求子，脚盆聚福，水桶敛财。子孙对碗，两只碗，一对碟，一把调羹，两双筷子，结婚那天，长辈烧一碗红枣桂圆莲子羹，装在这子孙对碗里，拿给新人吃。
余师傅的看家手艺是打朱漆大柜，大柜打好了，要髹漆，大柜好不好，就要看这漆髹的好不好。削锯修之迹，流漆墨其上，髹漆就是给柜子上漆。余师傅髹漆，从六岁就开始了，到现在，几十年啦，早就成行家了，漆器有大木漆，小木漆之分，不同的漆，漆质不同，从制漆，上漆，再到推光，都有讲究，不管是描饰的，还是罩明的，不管是雕镂的还是戗划的，余师傅都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木匠学徒的第一年，川海要干很多粗活、杂活、累活，学木匠的第一年大多如此。川海的一天是怎么样的呢？一清早，最先起来，把师傅的尿桶倒了，刷洗干净，控在厕所里。扫地，擦桌椅，到处掸土，把正堂屋收拾的干干净净；给祖师爷上香，抽三炷香，躬身敬礼，左手上香，先上中间，再左，再右，香插的很直，很平，且间隔不过一寸，这些事都不能马虎，师傅醒了第一个看的，就是这香上的直不直，平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