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四(11)

雪锦幽自信对自己的情绪和感性拥有一定的控制力，可是，在这个夜晚，这种控制力似乎正在崩溃的边缘。
她与奈哈比做了告别，期间她们似乎说了些话，但雪锦幽记不清了。走出基地时，她觉得自己的头皮在抽紧，太阳穴向外鼓胀，半边脸已经僵化了，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她试着用手指戳了戳这半张脸皮，面部已经失去触感，仿佛摸到的不是皮肤，不是嘴唇，不是眼睛，而是一块大面积的死肉。
当她走进租房走廊的时候，她的心跳开始紊乱，让她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悚然有一种心脏要跳出胸腔的感觉。
当她推开租房大门后，她的手脚开始虚浮无力，刚走进房间，便一阵踉跄，差点跌倒。她的耳边充斥着恼人的噪声，本就已经不稳定的情绪顿时如炸开了锅，五颜六色的负面情感，就如同剧毒一样沸腾起来。比之以往都要强烈的惊惧感和暴躁感，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在肉体里，在灵魂里，溢出炙热的岩浆，让她口干舌燥，双目昏黑。
雪锦幽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冲进自己的卧室。她有一种无比清晰的感觉，这可怕的噪音不是直接从大脑中响起的，也绝非是心灵的声音，而就是耳朵听到的，沿着听觉神经钻入大脑，又从大脑分流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四面八方的空间在摇晃，在旋转，那古怪的噪音是如此尖锐，而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地面正在塌陷。她跌倒在地上，气力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软绵绵地滚到书架边——尽管她觉得自己绵软无力，可书架却轰然倒塌，压在她的身上。
即便如此，雪锦幽也没有感觉到被砸中的压力与疼痛，要不是书籍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
难以描述的痛苦占据了她的一切，更有一种难耐的冲动，让她想要将自己的耳朵捅穿，想要将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想要将自己的喉咙割破，仿佛这样一来，就不用再承受这般痛苦了。
雪锦幽无法预料的痛苦姗姗来迟，而且，和过去面对那不可名状之物时，那种仿佛从肉体到灵魂都在融化的痛苦截然不同，如今的痛苦更加驳杂，听觉、视觉、知觉、味觉、嗅觉、触觉、所有认知外部事物的生理机能，和认知内在的感受机能，全都在传达一种混乱而膨胀的痛苦。
那股快要将自己从里到外彻底烧毁的灼热感，好似已经融穿了肉体和灵魂，遍布有形与无形之物的一条条裂缝，一个个孔洞，都在向外急剧喷发出某些内在的东西，让她感到无比空虚。又有一些恶毒的，令人感到惊惧的东西，从外部，从这些裂缝和孔洞挤压进来，翻搅着这个破烂的身体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