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春山可望(7)

我戴上口罩，想着出来一趟不容易，那不如顺道去校园超市逛逛。这在牛仔裤狭窄口袋揉搓得不成样子的单薄用品，竟可以模拟出一种被人掩住口鼻的窒息感，闷热皱褶的热物就仿佛科幻电影里描绘的诡异外置器官。
春山问我说，不寒而栗，春天还会不会到来。
我答道，将希望一味寄托在未来之上，那么未来的希望顿时也将因此变得鸡肋到索然无味。
春山继续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手里捏着根冒着冷气的冰棍，我无话可讲，因为嘴边还叼着撕开包装纸的另一半，笨拙得就仿佛夏日午后暴雨在校园排水最差的道路上涉来泅去，但现在可是春天啊，提前在手里透支下盛夏的快乐之一，可现在是春天啊，那也未免太悲伤了。
凌晨三点，泡的面和粉嗦得还剩最后一个底儿，我的脑内闪过白天闲逛时所看到的草坪上戴着竹笠的全副武装的受佣于后勤的打理环境的女人的身影。人的时间宝贵且浪费容易，世界上花花绿绿有吸引力的名目如此多，我写的东西又有什么重要的、不可替代的意义值得他人付出一部分来交替，快乐是抽象的，那么我能带来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闭上眼依旧可以看到榕树、椰棕和烁烁闪光的湖，直至听见楼外清晨的鸟鸣声，我才昏昏睡去，在梦中等待着太阳升起，然后与它擦肩而过，面向黑夜。
春天错过了，那么一年内都见不到了，有些人错过了，那么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既然如此，春游时与我一面之缘的人们啊，是不是今日我们的缘分就至此而终？分让出一份私人的最纯真且赏心悦目的春，组构为彼岸的笑语叠叠的遥远春山。
春山啊，春山，且容我来一次迟到良久的狂欢，回头盼，指尖弹，请带我青春最后一回，带着我燃烧热情最后一回。
春山啊，春山，你对我发怒，拒绝将心中的忧虑与疑惑向外诉说，愈来愈封闭，愈来愈逃避，仅仅是掩隐着克制，疏远般用墨绿色风衣将自己裹得密密实实。
在海南，会拥有一种崭新的孤独感。四面环海，多样的出行方式就这么硬生生地被自然环境所绝断。于是什么趁大学闲暇四处游浪的奢念都被各种好巧不巧的原因与惰怠碾碎，我根本无力支付过去随口抛出的昂贵的承诺，落得狼狈逃回故乡的结局时，所幸仍有机缘可以来到海滩上涕零不止地拜谢大海与海岛四年以来的包容和照顾，拜谢这两位慈爱的母亲愿意为我这个愣头少年在那段落魄颓丧而无处可去的岁月里添置一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