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道人生贺】如实之道（4）(3)

那情状与此时如出一辙，不过是人的面貌与景色有所不同。
摩利支把一件右袒青衣捧在手里，递到他的面前，他恍惚了一下，低头看着，那衣衫针脚粗陋，虽用天人之衣料，却难掩缝制者技艺生疏。他一下子便将此袈裟是谁所做的事实了然于心，就像数千年前，他同样在瞬间便看出他那师妹手中青衣的蹩脚针线出自谁手。他不自知地笑出了声，望向眼前天女，她那双仿佛闪着璀璨金光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他，笑问他：“兄长喜不喜欢？”这异域的语言，又与他记忆里师妹的语声的回响混在一起。他生出久远不能动摇的游戏之心，伸手拿过那身衣裳，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局促的针线，笑得有几分狡黠道：“嗯......不喜欢。”
天女毫不气恼，笑得直不起腰，一边换着气，一边指着寒衍道：“兄长诳语十分拙劣。”
他也很大笑着还嘴道：“难抵摩利支天女无人能欺诳。”
那笑貌容颜，竟仿佛他年少之时，仍在故土之地，师父身边。
笑声渐渐歇了，他望着面前仍面带微笑的天女，柔声谢道：“多谢你，我是十分喜欢的。”
天女亮晶晶的大眼睛望住他，点点头：“我知道——我还知道兄长为什么喜爱。没有谁能瞒过摩利支，连兄长也不行。”
寒衍仍微笑着，低下头走了两步，长长地叹气，不知是与摩利支言语，还是兀然自语道：“你两个确实极像，倘使得见，必为挚友。”

摩利支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智积和夺一切众生精气使个眼色，自己又走上前去，从寒衍身后探出头来，吃吃笑道：“若我与长生姊姊与兄长共处，兄长恐怕要不得安生。”
寒衍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指尖摩挲那件青衣。他记起自己最初与这天女相识的情形来，这摩利支本是帝释天之眷属，父为仞利天子，母为大天女，生来光明，初生之时大放神光，照夜如昼。据她自言，她父母曾告知她，在她出生之间，有一位大仙人来到仞利天宫中，送一光明宝石与其父，并预言二位天人此后将得善女，宜名“摩利支”。她父母皆是长寿之神，却并不与这位仙人相熟，甚或不知其名，而不久其母果然有孕，诞女后女身光明无他，遂感彼仙人所说不错，摩利支者，光明阳焰之意，正与她身形相称。及她年岁渐长，拜见了难近母，深慕难近母之力，遂便爱上武道战术之类。因她周身光焰，尤善隐身之法，少时在那一身光焰中隐去身形，走在日天车马前，无论是为他御车的阿鲁诺还是日天本人都不曾觉察她的存在。虽在事后忘了继续持术，被阿鲁诺发觉，并在夜里将她拎回家中，给父母教训了一通，却也并不影响她因此而洋洋自得的心情。
天界光阴相比凡间过得极慢，然而对于一个少年天女而言，这无忧无虑的光阴流逝也是飞速。她长成已很有一段时日了，却仍不改那跳脱豪迈的性子，整个仞利天上的男众，除却她不曾打过帝释之外，再没一个是她对手，便是鸠摩罗，也是与她战个平手。这一切根源，虽是她热衷武道，勤勉练习之因，也有她生来特异，能破诳语，不被天人六道所迷之故。她父母更不知如何让她嫁得出去，十分苦恼。这些年中她总乘着她那七头小猪所拉的飞车，同四个与她年纪相仿，名为主婢，实类姊妹的天女在诸天与人间之间游来荡去，也正是这时节，她在耆阇崛山下认得了如今被她呼为兄长的寒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