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硬糖(2)

于是灯光开始模糊，众人不再慢慢踱步，而是飞快的绕着他们旋转，她感到血液和骨肉连同视线向后背猛压，但心愈发和他贴得更近。
人们都停下来看着他们，自觉地把蓝圆盘的中央留给了她和他。音乐仍旧不紧不慢的播放。
“我好爱你。”他说。
“我也好爱你。”她说。
她毫不犹豫的把嘴唇贴到他的嘴唇上，黄油硬糖的芬芳将一直流连于他的血液，直至多年以后人们在他的墓碑前还能闻到焦糖和牛奶以及香草荚的曼妙气息，届时才能明白这位他一生不知其姓名的女人将折磨他一辈子。
“太阳永远不会升起！”他激动地大喊，人群同他呼应，“月亮永远不会落下！”
但舞会结束了。小姐嘴里含着的糖已经消失不见，而她心间一直下着的那场雪也戛然而止。
2.夜班车与太阳
車站裡已經沒有人了，他想。
彼時是十二點差半小時，露天站台裡唯一發光的東西只剩五個孤零零的路燈和告示牌罷了。由且僅有一條鐵軌叉進了兩個月台間，若是要到另一個月台上用那老舊的公用電話，還得瞅著沒有火車通過的當兒，匆匆穿過鐵軌，雖說也根本難有旅客經過這站台。

男人坐在這一邊站台的長凳上，背包被隨意的擺在腿間。風衣尚未打皺，皮靴烏黑發亮，應該是剛上過油。他有點猶豫是不是要給他的母親打一通電話，想來還是不必了。照告示牌說的，火車會在十一點四十五到，過一刻鐘出發，而他的行李又那麼少，根本沒必要提前搬到站口前，要做的就只是放鬆地坐著。
他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這裡的一切——繁華也好冷清也好，粗鄙之地還是大雅之堂什麼的，都撥動過他的心弦，甚至就在他坐著的這個時候，他腦袋裡迴響著的，也還是這個小城的旋律。他實在沒理由非得離開這裡，就算是他現在的心境，也不過是滿心充實後的隨意追求罷了，而非欲求不滿或是喜新厭舊。
除了她。
對。除了她。唯一一點想讓他離開這裡的理由。他有多麼愛她，她就有多麼愛他。黃油硬糖，淡藍的燈光，直至有一天她先一步離開了他，這一切便不復存在，可他早已習慣了那溫暖的奶香和手。
汽笛聲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有轉手甩到另一片回憶：蒸汽火車。這種他兒時才見過的龐然大物沒給留下什麼非常深刻的印象，但僅僅是一聲尖銳的的鳴叫，那十年來從未再見的黑色火車頭再一次清晰地駛入他的眼眶。磨得發亮的車輪和曲杆，非尋常黑的車頭和蒼白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