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十四（直道相思了无益）4(7)

他思路也甚是清晰，虽然心怀疑惧，但人在我们屋檐下，丝毫不敢任性。他早便打定主意要静观其变，于是乖乖地做一个感恩的稚子，一直用一对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瞳满怀感激和孺慕地追随着我们，却又很知晓分寸地不主动亲近我们。
我肯收他做义子，大约是他第一步的成功。
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心思再深，却又怎瞒得过我这样一只厉鬼。
他算计我，我也在算计他。
子舒待他毕竟冷淡，他也并不主动去讨没趣，我平日待他温和，他便一日日与我亲近起来。但是看着他克制着自己对我的戒惧，一声比一声熟练地唤我爹爹，乳燕投林般一次次勉强自己拉住我的手，甚至贴近我，拥抱我，恶趣味的我便待他更加体贴亲昵。每回抱住我，他的后背都是僵的。他的肩膀很依赖地靠在我的怀里，他的身子却与我始终保持着些微的距离。每当我的手放在他肩头，他肩背的单薄的线条都会一下子屏住，几乎连寒毛都要根根直竖起来。他真心实意拥抱我……应该只有一次——

那次他以为我们将他送回岳阳派，是真的不要他了。他整个身子贴在我怀里微微地发抖，是那种极其真切的被人遗弃的恐惧。
除此以外，我们之间演出的那种种父慈子孝，大约只有我们两个心里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心的拥抱和虚假的敷衍，那种身体的触觉和温度，是不一样的。
他大约以为我不知道，我当然也就装不知道。
这次回来，他大概以为他自己表现得很自然。
子舒当然跟他讲清楚了我与镜湖派灭门是没有关系的。但他真的就会信么？连子舒面对我这个过了明路的鬼主都时不时会有片刻的怔忪，总在以为我不注意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在知道了我便是罪名累累罄竹难书的鬼主，且灭他满门的都是我的手下之后，他便只有先开始表现出对我的排斥和疏远，被我灌了杯酒醉了一下午，居然就能借坡下驴地消除了所有尴尬，待我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