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乱起的）(8)

膳堂里那些弟子却没有欣喜的神色，忙起身走了出去，甚至是有些慌乱。苏真觉着手指一凉，是那小弟子握住他的手指，又紧了紧。小弟子微微皱眉，又松了眉头，再低头便瞧不见神情。苏真又抚他头顶，轻声安慰道没事。小弟子就点头，安静坐在那处。
半晌，外门家主赶来，副家主紧随其后，两人脸上皆是慌乱。副家主似乎认出了他修道服上的鞭痕，脸色铁青，跪的倒是利索。小弟子忙站了起来，低着头似是怕被认出。
苏真看出小弟子窘迫，便让两位自己写文书交去正门，便将小弟子牵出膳堂，只遥遥听见清脆一声掌掴，苏真没有回首，小弟子也抿唇不语。
苏家正门膳堂的饭食不知比外门好几倍，苏真带小弟子去用午膳，正门子弟只瞧着疑惑。家主的脸倒是认得，怎么却穿了外门的衣衫，还牵来一个挂着外门腰牌的弟子。但门规写的清楚食不言，他们也不敢这时说着闲话，只睁着两只眼睛打量。
用过午膳，外门家主就亲自入了正门，身后跟着一众外门弟子，跪在膳堂前，惊了正门的学生，都围来训热闹。
外门家主呈上文书。清楚写着他掌外务，内务便交着副家主管，是他是非不辨，出了这般差错，请家主罢免他二人，众弟子也称家主常年在外济粥或采办兵器家用，难得回山门一次，他们倒是说的真切。

苏真望外门家主那双眼睛半晌，是一双不会说谎的清澈眸子。便回道罢免副家主，家主免责。门规由他亲自书上，每月中旬遣正门弟子视察，先生不得体罚学生，每日膳食和正门一般。衣匹也与正门弟子用同一批。
外面弟子都一震，似乎是难以置信，纷纷抬头望他。
这江湖所有世家都是外门远远比不得正门，更有地方的外门何时有学生死去都不被人知晓，更不必说饱食暖衣。他们却如今能与正门弟子一般对待，实在是奢求都不得的。连外门家主都愣了愣，忙磕头道谢。
苏真回了后山，那小弟子再上山来替他写文书决策，思索的时间却愈久，每每熬到浓夜，苏真都阖眼养神，他却执着笔盯着纸。在苏真偶尔打盹时，那双眸子却又望向他，每一寸目光都似在拼命记住他的模样。苏真偶尔惊醒，就恰好对上这样的神情。打笑着道离他入世还远，怎么瞧着快要分别似的。那时小弟子还支吾羞红了脸颊，忙道他在想枇杷还有多久熟透，苏真还笑骂馋鬼，没想到一语成谶，在入深秋之前，小弟子便失去了踪影。
外门家主送上一封信，讲他的不辞而别。字迹是他的，语气也是，他道自己不愿修行更想念书，便回了家，怕是来不及尝尝那株枇杷树。苏真默着将信件封好，收进了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