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乱起的）(10)

偶尔有弟子到门前来，道各山门都从蛛丝马迹里瞧出他近日如槁木死灰，想是太寂寥了，便商讨着来与他说话。
也不知谁走漏的风声，说他每日都与那小弟子同处，如今人离去了，他便心灰意冷，失了心肝似的。
来人不时换着，却都不约而同拐弯抹角问，苏真只觉得是调侃玩笑话，便也笑着应。
又过了一年。苏真煮了元宵，一推门却瞧见几位弟子扒那儿馋着，便笑着与他们分了。年宴上外门弟子都粉面油光了许多，也不似往年那瘦弱竹竿模样，少年窜的高，苏真心想，若是那小弟子在，许是已经及他耳旁了，或许还得再高一点，正月过了，也该志学之年了。也不知小家伙可有鼓腹含和，上学堂许是不难，他的才识或许能胜过教书先生了。
他习剑天赋苏真不清楚，但是相处几月他倒是察觉那小弟子过目不忘的本领，念书倒也是很好的归宿。苏真想想便也释然了。
二年枇杷花刚谢时，上后山来与苏真说话的弟子与他讲，他师父方尘为他新添了一位师弟。苏真只觉得惊奇，方尘不食人间烟火，也嫌少有愿意拜妖仙为师的人，更别说修士。他夜不能寐，想着师弟兴许还在百墟崖，若不在他也能去问问方尘，方尘无须入寝，多半醒着。弟子们时常唬他，总不能得了他们逞。

他身着一席白袍便上了百墟崖。今夜有雾，笼了半边云，只是稀疏三两星，暮色弥漫，月明如昼。
百墟崖难得点了灯，苏真远远瞧着，院里似乎确是有两道影子，亦是能听见棋子落入盘的磕碰声。
他眼睛有些朦胧，瞧不清，只好用内力去探，这下是结结实实两抹丹田，一位笃如泰山，又同无风水面不起涟漪。另一位原本平如稳重，却突然乱成了麻。
苏真想，许是棋输了。
苏真又觉得有异样，抬头望却瞧见方才还舒朗的晴夜，蓦地落了鹅雪，落在头顶是一片湿润。
苏真上前拜了礼，道了一声师父。那师弟雷厉风行的站了起来，却仍是背对着他，也看不清模样。
方尘应道，下雪了，进屋吧。
苏真想起及冠那年亦是这般。夏日落雪，实属异景。那师弟默着，苏真只好打量那背影，少年春衫薄，青丝蘸白雪，窄袖挽了起来，露出微起青筋的手臂。苏真想瞧他模样，心道什么猛士来拜妖仙为师，那师弟却自己转了身来。
苏真一时愣神，只觉着有些熟悉，却又不敢想。直到对方开口唤了一声家主。
嗓音也是熟悉了，苏真望他，那少年的眉眼长开了些，眉如墨画，风姿特秀，金相玉质，如四月檐上雨，似人间惊鸿客。许是小弟子本就长得好看，只是他第一次细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