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乱起的）(7)

苏真笑了笑，给他煮了消食茶。
小弟子辩才无碍，学富五车。苏真难理的事务，他却能一息之间想出方案。苏真不由得惊叹他的才能，小弟子却挠头答自己小时家父在家中备了一屋子书，他只是看得多些，不过是刍荛之见。
往后春秋，小弟子都风雨无阻上后山来，偶尔闲时，苏真便在院里舞剑，衣诀翻飞，似当年方尘，而坐小凳子上一脸崇拜景仰的，成了那位小弟子。
偶尔忙到夜深时，小弟子也不愿回去，固执着要处理完。苏真拗不过他。只笑他脾气长了，小弟子低头否认，苏真揉了他头顶，便在院里灶台架锅煮面。小弟子埋头吃时，天边却似乎有雨坠下，苏真带他回了屋，也没发现那冰凉的又是一场冤情雪，落在泥尘间才化成一片湿渍。
庭里枇杷树开了花。苏真与他说，深秋他再来时，枇杷就该熟了，小弟子满眼期待。苏真瞧着他，却觉着小弟子愈加瘦弱，明明他每日上山都称自己饱了，他偶尔也煮些宵夜。
苏真默半晌也没想清楚，便决定去外门寻一番小弟子，瞧瞧他都吃些什么果腹。
他穿了外门弟子的修道袍，贴了易容符便下了山。翻墙进了山脚下的外门，路过学堂，只闻见屋内有泣涕声，他便透过窗望去。先生执着戒尺惩罚学生，教器锋利，拍在年幼子弟稚嫩的掌间顿时淋漓。再用劲些怕是该血肉糜烂，苏真皱眉，刚要进去阻止，却被一鞭抽了个猝不及防，只觉火辣地疼。他回眼望去，外门副家主正瞠视着他，嘴里尽是些不堪入目的词。

苏真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恭谨又平和的人背地里如此这般。只是一个愣神，又是一鞭抽来。方才苏真是一时心切被他袭了一鞭。这次却是不能了，握了鞭。却突然想起此行目地，便松了手，任对方鞭打几番，才应着退下。
他又贴了蔽行符，寻至晌午，才瞧见那小弟子，坐于亭下，粘着一本不知被谁撕去的书，似乎是太碎了，小弟子摇了摇头，全装进了袖袋里，又往一处走去。
苏真默声跟着，小弟子似乎是进了膳堂，苏真却嗅到馊味，才瞧见碗里分着残羹冷炙，只有寥寥几人学生在此处，那小弟子坐在桌旁，垂着眼眸咽下腐味的羹汤，也看不清神情。
苏真眸里染上一抹愠色。他从小只觉得恶都藏在妖魔之间。而如今看来，这些妖魔却披着人皮，在他眼底子底下行恶。
他大步进了膳堂，立于那小弟子身后。那小孩似乎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蓦地回首，便瞧见了苏真。苏真端起他跟前那碗馊食捏碎，汁水流了满手，碎片被苏真砸在地上，是清脆的响声。他擦净了手，心疼地揉了揉小弟子的发顶。
几位伙夫见有人砸场，便撸袖来，怒问苏真是何人。
苏真掀了易容符，又取出家主令。只平淡的语气，让他们去将外门家主请来。那些伙夫却一愣，便跪了下来磕头，另一人连忙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