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十四（直道相思了无益）3(4)

我心中无比庆幸……
还好我因为怕他发现，哪怕渴得连口中的唾液都干涸了，都没有敢跑开喝一口水。
我才知道喝水也是会死人的。
后来我偷偷躲在别人身后，才学会用布巾将水滤净，然后用竹筒装着放在火上烧得滚开。这样处理过的水喝着仍然有一股怪味儿，虽然也会拉肚子，但是并不厉害，多喝几天多拉几次，适应了，就没事了。
所以，当拿起那个巴掌大、已经摩挲得发亮了的牛皮水囊时，我以为那是一袋难得的珍贵的清水。
万鬼窟的深处有一个曲曲折折的岩洞，那里终年潮湿，岩壁上时时会渗出水珠。将那些水珠耐心地一滴滴积蓄起来，便是甘冽可口的清泉。那是可以直接入口的，是窟中绝无仅有的干净的水源。当年我曾经喝过。在洞里杀掉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捡起他的竹筒，就扑过去舔舐那些清澈的水珠。我始终记得舌面刮擦在粗糙的岩石上的刺痛感，还有舌尖接触到水珠时的甘美和清凉，还有那种从喉咙口烧灼出来的焦渴。

可现在的我却不敢靠近那个岩洞一步。
这次放进万鬼窟的八十一个人中，有一多半是成年人。他们中确有一些是天生的恶人，满手血腥、一身孽债，但更多的却是被鬼谷掳回的。甚至还有八九个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资质上佳，且都有不错的武功。
可一旦入了鬼谷，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人间。为免除后患，鬼谷将他们掳走时，便已留下体型相近却血肉模糊的残尸。于他们的师长亲人来说，亲眼目睹爱徒幼子的横死，甚至死无全尸，悲恸愤恨情难自已，又哪里还会去辨认那尸首的真假呢？对所有人来说，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也许刚刚进万鬼窟时，他们还能算个人。可是三个月，整整九十天，八十一个人关在万鬼窟中，没有食物，没有水，最后离开的还不能超过三个人。一个正常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夺走别人的性命，那是很难过得了自己心中底线的。可是在万鬼窟里，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想活下去，你就得抢，就得算计，就得杀人。一旦你杀了第一个人，你的底线就彻底崩溃了。那么，杀一个，还是杀几个，杀成年人，还是杀像我这样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